“三爷去了宣宁城,只怕还得请秦公子在这里多等些时候了,眼瞧着也这个时辰了,不如公子就先留在此处用个便饭吧。”夏初瑶倒也不多问,只是顺了他的话说,“秦公子与三爷是旧识吗?”
“秦某本是上一任秦家家主,三年前曾与沈家三位公子有过一面之缘,”秦舒倒也不推辞,点了点头,“既然夫人相邀,秦某便却之不恭了,多有叨扰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夏初瑶这便唤了梁管家进来,嘱咐他准备饭菜。
“我家公子在饮食上多有忌讳,还是让奴婢随梁管家一起去厨房吧。”原本跟在秦舒身后,一直垂着头的婢女走上前来,朝着夏初瑶福了一福,抬起脸时,倒是叫夏初瑶微微一惊。
那张清丽的脸上略施粉黛,微微上翘的眼角勾勒出几分妩媚,本来只是寻常婢子穿的棉缎衣裳,穿在她身上,却穿出了另一番风韵,举手投足恭敬有理,却半分都不像是一个为奴为婢的人。
这般面容,她瞧着分外眼熟。本觉得眼前这个秦舒公子不简单,这会儿见着这个白衣婢女,她便更觉得有趣了。
当即点头应了婢女的话,等他们下去了,有叫了下人领秦舒去偏厅休息,还特意嘱咐了在偏厅里多放置些火盆,好生照顾秦公子。
“夫人,这人不亮秦家的牌子,也不拿账本出来,进来就说要见三爷,夫人都还没有问清楚身份,怎么就把人留下了?”这两天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周管事已是觉得头大,如今国公府那边的消息还没到,三公子又去了衙门,把这么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留在农庄里,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不是说了嘛,他是秦家上一任的家主,还跟三爷从前见过。”夏初瑶倒没有他这般的担心,只是堆了一脸的笑,安抚周管事,“那么多账本,我们自己查个几天几夜只怕都没什么结果,既然秦家的人说有线索送上门来,我们再怎么也该听上一听才是。”
“可是,这么不清不楚的一个人,万一是有歹心,那我们岂不是……”周管事还是有些犹豫,话还未说完,便被夏初瑶抬手打断。
“放心吧,在有什么歹心,他们也就两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还会怕了他们不成?便听我的吩咐,三爷回来之前,先好生招待着这位秦公子。”夏初瑶说完,起身往厅外走,准备去偏厅瞧瞧秦舒。
“周管事的话也不错,这个秦公子只怕不是一般人,夫人可知,他身边那个婢女是何许人也?”只等厅里的管事们都听不见了,跟了夏初瑶一路的池光才忍不住小声说道,“那姑娘,是滨州天香阁的头牌,名动大齐的舞神,秦惜舞。”
夏初瑶见过秦惜舞,当初齐晋两国还未开战的时候,天香阁曾经去晋国摆过场子,夏初瑶素来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便也女扮男装去瞧过一回,所以刚刚见着秦惜舞的时候,只是略微一想,便认出了她的身份。
不过,这会儿听到池光说起,还是摆出一副惊讶的神情:“既然是舞神,又怎会甘愿给一个年轻公子做婢女?”
“年前天香阁在月瑶楼搭台,为秦惜舞竞价赎身,听说最后以五万两黄金的高价竞得秦惜舞姑娘的,就是滨州一个姓秦的公子,想来就是这个秦舒了。”
“五万两黄金?”听池光这么一说,夏初瑶是真觉惊讶了,没想到这位秦舒公子,还是个实打实的有钱人。
“这还不算什么,这位秦舒公子,是在竞价的最后一刻,以五十两的差距,从柳元衡手中抢到了这位名动天下的舞神。”这件事情,自那日之后便在帝都传开了,这一场热闹里,最叫大家津津乐道的,是他们那自视清高,片尘不染若谪仙的柳丞相突然转了性子一般的举动。
听说朝中虽然无人敢说这事儿,可是帝都百姓疯传得叫丞相府后来不得不派人去明令禁止百姓们谈论此事,才终于将这热闹压了下去。
“这么说起来,这位秦舒公子果然不一般了。”听得“柳元衡”这个名字,夏初瑶抿了抿唇。
昨日柳业生挑事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便是仰仗着他与柳元衡的关系,如今来了个秦舒公子,也与柳元衡有关联。她总觉得,这一次农庄出事,跟柳元衡只怕也有几分关系。
只是,她是因着得罪了沈临渊,才被朱氏派来望都镇的,她和沈临安的介入,到底是无意撞上呢,还是一早便有人特意安排了?
膳后闲聊片刻,这位秦公子话不多,谦逊有礼,对她却多有几分疏离。
夏初瑶眼看沈临安不在,自己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便干脆带着池光出门来,等沈临安回来。
从未时二刻一直等到了申时初刻,才见着沈临安的马车出现在官道上。
在车辕上坐着的御风远远瞧见他们,推了车门跟里面的人说了两句,便瞧见沈临安捞了车帘,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等马车停到了农庄门前,都不等车夫替他搭好脚凳,沈临安便纵身跃下了马车,朝着夏初瑶快步走了过来。
“午后日头毒,你站在这里做什么?”明明是急匆匆地过来,快到跟前,却又放缓了脚步,顺手牵了夏初瑶的手,领着她往里走。
“不知道三爷什么时候回来,农庄里也没什么事做,就出来等等。”夏初瑶随着他的步子,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虽然明烈,落在身上却半分温度也没有的太阳,抿唇笑了笑,据实作答。
“可是查账太过无趣了?晚间范管事便能到农庄了,日后查账之事就全部交给他处理,明日得了空,我带你回望都镇去。”沈临安本是领着她往先前各家账房查账的院子去,想了想,又抬脚换了方向,带她往他们住的小院走,“今天我去看过沉碧了,她本想随我回来伺候你,我没有应允,只叫她好生在别院养伤。黛绿一早被晋王殿下的人带回帝都医治,走前留了话给你,等伤好之后就回国公府,叫你不要担心。”
夏初瑶本想提秦舒之事,听到他这般说,话头一顿,随即舒了口气:“晋王殿下这一次的救命之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了。”
此番若是没有穆玄青,只怕她早已性命不保。想到此夏初瑶也觉得有几分唏嘘,生前便受他颇多照顾,鼎力相护,如今死了一次,换了身份,临危之时竟然还是他前来相救。
这大抵也算得上是一种缘分,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注定了与他纠缠不清。
“夫人放心吧,这份恩情,我必定会替夫人好好还给晋王殿下的。”提起穆玄青,沈临安下意识地蹙了蹙眉,不管他愿不愿意,这一次他的确欠了穆玄青一个天大的人情。
沈家从镇国公沈朔,到沈临渊和沈临寒,都是主张兴兵一举扫平晋国,以便永绝后患的。那次太子在国公府宴请穆玄青之后,沈朔曾明令禁止他们三兄弟跟穆玄青走得太近。
这救命之恩不可不报,他也并非真的在意违抗父命,只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他是越发看不透自家夫人跟那晋王殿下到底有什么牵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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