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有人咝了声,像是来自太皇太后,只不过极其轻微,若非玉醐经常把脉善于秉心静气,这声微乎其微的感叹她是听不见的,听闻巴毅无罪释放,却降为御前侍卫,无数个念头打心底飞驰而过,玉醐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只茫然看着康熙,等李连运呵斥道:“大胆奴才!”
她方明白,自己是不能直视皇上的。
头一低,想着巴毅可以不必遭受牢狱之灾,其实是件好事,于是心情好了起来。
康熙却接着道:“你是奴才,而他是品官,你们不合适。”
玉醐如同千年一梦此时方醒了过来,康熙赦免了巴毅,根由原来在此。
她目光中是不齿的愤怒,上牙咬着下牙,不待发作,太皇太后已经道:“既然如此,你跪安吧,至于你拦截囚车一事,既然现在是宜嫔替佟贵妃主事,就由宜嫔来料理吧。”
宜嫔慌忙站起道了声:“是,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玉醐心里糊涂的给带到了宜嫔的长春宫的,入了门原以为会让人按着跪在地上呢,不成想宜嫔却吩咐宫女:“请玉姑娘坐。”
搬来了椅子也上了茶,宜嫔还屏退了多余的宫女,身边只留个心腹,这才对玉醐道:“姑娘可真是巾帼英雄,竟然敢当街拦截囚车,虽然那死囚不是姑娘想见的人,到底还是有那份勇气的,可着宫里都说本宫最有侠义之气,可着后宫也只有本宫敢骑马敢穿剑袖敢舞刀弄枪,然同姑娘比起来,本宫还是略逊一筹。”
玉醐愕然看着宜嫔:“娘娘敢骑马?还敢舞刀弄枪?”
宜嫔噗嗤笑了:“不会功夫,拿着刀啊枪的胡乱比划罢了。”
玉醐也忍不住笑道:“娘娘才是巾帼英雄呢,娘娘就不怕给皇上和太后并太皇太后骂?”
宜嫔故作神秘:“你说呢?”
玉醐摇头:“这个奴才猜不到。”
宜嫔道:“当然怕,但是心痒痒。”
说完自己笑得花枝乱颤。
玉醐感叹:“娘娘这么闹腾,皇上依然宠爱娘娘,可见皇上对娘娘用情至深。”
话到此处,一直笑靥如花的宜嫔眸色一暗,笑容逐渐消失,手中的锦帕揉来揉去,方才还欢喜无限呢,此时倒像是有一腔子的委屈无法说出。
不知为何,玉醐对这位宜嫔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见她说话毫无主子的架子,玉醐索性也直言不讳:“娘娘有心事?”
宜嫔迟疑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姑娘应该知道,本宫有个妹妹,现如今是贵人位分。”
玉醐抱歉道:“后宫主子甚多,恕奴才所知太少。”
宜嫔道:“就是郭贵人。”
玉醐了解宜嫔是郭络罗氏,她的妹妹才会称为郭贵人,问:“郭贵人怎么了?”
宜嫔叹道:“本宫要说的不是这个妹妹,而是另外一个妹妹。”
正文 239章 宜嫔心事
上用的蒙顶那氤氲之气如薄雾迷蒙了宜嫔的双目。
玉醐晓得这茶也就是宜嫔这种得宠的妃嫔方能用到,此茶本就金贵,明代李时珍所著《本草纲目》中记载:“真茶性冷,惟雅州蒙顶山出者温而主祛疾……”
御用皇茶,采摘时间和制作过程更加严格,玉醐听闻御茶房还有专门煮此茶的太监,那可是经过师父调教出来的,而这种茶在后宫,除非是皇上、太皇太后和太后,连佟贵妃,那也得是康熙高兴了作为打赏方能得到,由此可见宜嫔的得宠程度。
玉醐不了解宜嫔的家世,也不知道她有个妹妹是郭贵人,更不知道她还有其他姊妹,既然她开口提及,玉醐措辞谨慎的问:“娘娘的这个妹妹,该不会是体弱需要奴才来诊治?”
宜嫔抿了口茶,随即将茶杯放下,取了衣襟处掖着的帕子擦了擦嘴角,道:“小妹安好,是……别个事。”
以她开朗的性子如此吞吞吐吐,玉醐已经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宜嫔迟疑着,最后叹息似的道:“皇上欲召小妹入宫。”
果然如此,玉醐明白她为何发愁,也只是明白其一,大抵她是不想再有一个妹妹成为这深宫的笼中之鸟吧,这话可不能说出来,说出来的都是虚与委蛇之言,虽然对这位宜嫔娘娘颇有好感,但这是宫中,举凡涉及到皇家之事,最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方能明哲自保,于是玉醐道:“皇上独宠娘娘,娘娘还有个郭贵人那样的妹妹,三姊妹嫁入一家,朝夕相伴,岂不是好,奴才看娘娘怎么一脸愁容呢?”
宜嫔笑了笑,笑得极为勉强,左右看看,满目富丽奢华,却不能将心底的阴霾熏染得明丽起来,她浅浅一叹,犹如秋叶擦着衣袖而过:“姑娘看着本宫如何风光,其实本宫心里的苦楚又有谁能知道呢。”
觉着当下的话或许要涉及到至尊之人,多事之秋下,玉醐忙道:“奴才卑微,不能替娘娘分忧,所以这些个事奴才听了无益。”
宜嫔咯咯一笑:“你啊你,敢拦截囚车,怎么这会子倒变得胆小如鼠了。”
玉醐解释:“拦截囚车,是想为一故交送行,但娘娘的心事却是天家之事,奴才实实不敢再逾越规矩。”
宜嫔哼了一声,当然不是嘲讽玉醐这番话,而是不屑的用手画了个弧:“本宫倒是看看,有皇上庇佑姑娘,哪个还敢造次。”
她意指安嫔而非太皇太后。
继而道:“姑娘若不想听,本宫就不说了。”
见她眸色如春光渐老,失意绝望之态,玉醐心有不忍,道:“也并非奴才不想听,而是怕不能为娘娘分担。”
想着自己都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假如康熙执意召郭家小姐入宫,谁能阻止得了。
宜嫔转而笑了,那样子可真是美,犹如一朵牡丹,开的不是雍容,开的是气势,她一副求教的神态:“纵观天下,敢拒绝皇上的,唯姑娘一人了,所以本宫想请教姑娘,如何能够自保,又不必入宫呢。”
她担心的原来是怕小妹拒绝入宫而牵累一家子。
自己同康熙之间的事,剪不断理还乱,繁复得无法一句两句话说清,可是宜嫔问,玉醐只能这样说:“没有更好的法子,奴才是豁出去一条命的,并且奴才最终还是进宫了,所谓女医……”
苦笑下:“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呢。”
宜嫔觉着她过分自谦:“姑娘现在还不是好好的,皇上并没有为难姑娘。”
身边炭火哔剥有声,热气袭人,映红了玉醐半边脸,她适当的将头侧了过去,道:“有些话并不能用言语来说清,奴才觉着,娘娘倒不如对皇上表明自己的心意,皇上宠爱娘娘,当然会考虑娘娘的感受。”
宜嫔正用杯盖轻轻拂着有些烫的茶水,突然挑眉看了看玉醐,哂笑:“宠爱?”
继续拂着茶水,感慨万千道:“能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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