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中局_棠月【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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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是骤雨忽至,湿了宫衣,换了一套青鸾的衣裙,蓝色襟子领口一朵淡紫色折枝兰花,同色留仙百褶裙,腰间系着紫罗兰宫绦,同心梅花结,用一支紫玉兰花钗随意挽了一个发髻,大把青丝垂于身侧,懒懒的趴在榻上手执黑子苦思冥想。

  景皓带着一身雨气入屋,青鸾摆了摆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看到这幅景象不由顿了顿,打量许久方才无比确定不近女色的逍遥王面前确实坐了一位娇俏丽人,而那位淡若幽兰的女子确确实实是不近人情,清冷如霜的扶黎。

  干咳两声端起桌上的青花茶盅一口饮尽哧道“淡而无味。”

  青鸾怒瞪了他一眼“对牛弹琴,这可是荷叶清露泡的茶。”

  “说来也怪,这怎么看怎么怪异的两个人,这么猛地凑在一起倒是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景皓摸摸下巴灵光一现点了点额头“般配!”

  “总归王爷乖乖听话吃药休养比什么都好,也不知扶黎用了什么法子?”

  青鸾修剪好桌案上的雪梨花枝插在雨过天晴色的冰裂纹长颈梅瓶中叹了一口气“扶黎已经输了五局了。”

  “公子一向不太懂得怜香惜玉,自打遇到他的那天起,下棋我可是从未赢过。”捻起青瓷盘中的蜜饯吃了几颗,百无聊赖拿过青鸾丢在一旁的九连环解了起来。

  疏雨打芭蕉,烹茶扫花'径,闲敲棋子落,七弦清风来,扶黎本来沓着绣鞋,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的习性一时之间忘乎所以,不知何时只着白绢罗袜蜷跪在榻上,指间的黑子思索良久迟迟不肯落下。

  萧辞倒也不急,好整以暇瞧着她甚少流露的苦恼之态,间或看看帘外细雨潺潺。

  她眸光一亮,执棋的手托着腮,左手敲打着棋案“一局定输赢,你若是输了可要…”

  话锋适时打住眉宇间惯有的算计带着孩童般奸计得逞的坏心思,他放下茶盏淡笑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柳眉轻挑了一下,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执棋正欲落子,萧辞来了兴致折扇敲了一下她的手背问道“你若输了又当如何?”

  “帮你抄录古籍?”诱敌而入,直击软肋,萧辞形影不离的古籍残卷便是上好的筹码,扶黎自认为算好了所有白子十步以内的走法,此局必然稳操胜券,兴致盎然谨慎的落下一子。

  黑子落下,白子紧随其后,接连又落了十子,执棋的手缩了缩,不可置信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萧辞,笃定道“你使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君入瓮。”

  明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偏偏说的义正言辞理所应当,把黑子丢入棋盒计上心头轻咳一声道“可否请教王爷一个问题?”

  “但说无妨。”

  “若我想赢逍遥王,此局可有破解之法。”摆弄着腰间梅花络上的穗子狡黠笑道。

  几年之间少有如此闲情雅致品茗对弈的时候,棋逢对手,连输五局,倒也是酣畅淋漓,相见恨晚,虽已认输,反唇相讥,打趣几句,倒无不可。

  放下折扇,抬眸看了她一眼,嘴角清淡的笑意若春雪初融,瘦削修长的指丢下白棋,捻起一枚黑子下在一盘死局之中。

  左右手执黑白两棋各落三子,输赢已定,一子转命数,三子定乾坤,扶黎趴在棋案上聚精会神一步一子的研究,何尝是走一步算十步,实乃算无遗漏,环环相扣,不得不让她拍案叫绝“置之死地而后生。”

  “我输了。”

  青鸾并未听到此间谈话,对于萧辞一句我输了倒是耳尖的很,放下绣活走了过去大略扫了一眼棋局不可思议道“王爷竟然输了?”

  “可要愿赌服输!”他既有心相让她也心安理得的承受,眼见萧辞无奈的点了点头,眸子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脆生道“青鸾,笔墨伺候。”

  景皓解下九连环的最后一环,耳听此言端过书案上的笔墨走过来看热闹,棋盘上黑白对弈,半局而已,黑子险象环生,自损其子杀出一道血路,峰回路转,胜负已定。

  扶黎拂袖执笔蘸了一笔砚台里的墨汁,跪在榻上俯过身子一撇一捺两笔在萧辞薄唇上方画了两撮小胡子,笑吟道“须臾一花甲,弹指一美髯。”

  清雅俊逸,霁月清风如萧辞恍然之间翩然谪仙落俗尘,真真像个不苟言笑的老夫子,景皓一个没绷住捧腹大笑,青鸾以帕掩口笑得流出了眼泪,扶黎执笔的手停在半空中任由墨汁滴落在棋盘之上亦是抿唇而笑。

  淡瞥了一眼景皓,他立马止住了笑,紧闭嘴唇,眼睛中看好戏的神态并未散去“那个…雨似乎小了,今早高公公派人传话让我去藏书阁取几卷古籍。”

  青鸾拭了拭眼泪掖好帕子俯身一礼识趣道“我去煎药。”

  待二人出了房门,自知理亏掏出帕子擦拭着他唇边的墨汁。

  “我来吧!”冰冷的指节本欲接过帕子不料触到她的指,稍顿片刻快速的收回。

  深潭无波的黑眸盯得她心头发虚,手足无措间猛然发现脱去绣鞋的双足,耳根发烫,脸颊飞过一片红晕,不着痕迹往里缩了缩,用宽大的裙裾掩住。

  芊芊玉手一子一子整理着棋案上的棋子“你可是生气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神色莫名看着窗外的细雨复又看着她轻叹“若可花甲,此生足矣。”

  收拾好棋子,萧辞歪在榻上看着一卷竹简,几缕发丝垂在耳畔,多了几分慵懒之态。

  起身下榻穿好绣鞋,走到书案旁,案几上摆了几排古卷竹简,偶有虫蛀,古篆小字,晦涩难懂,斑驳不清“愿赌服输,我帮你抄录古籍。”

  撤去棋盘,抱来几册竹简,铺好宣纸,用梅花镇石压好,清秀工整的蝇头古篆,不时以笔抵额皱眉思索。

  对面萧辞往砚台里添了一些清泉水,拂袖研磨,不知为何她竟然想到红袖添香这四个字,扑哧一声便笑了,他询问的看了她一眼,垂眸咬唇正襟危坐继续誊录,颇为无辜的淡然清冷疑惑的回看了他一眼。

  抽过几张宣纸,执笔而书,行云流水,飘逸有力,相对而坐,雨敲乌瓦,岁月静好。

  “王爷这是要修书立典?”把誊录好的宣纸放在一旁,氏族志——庐陵徐氏卷。

  “依据史书,辨别真假,考证世系,名门氏族,兴衰荣辱,修法立典,推进忠贤,贬退奸佞,氏录为首。”

  “你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翰文苑修书立典,记史为鉴的事王爷也要一力承担了?”扶黎沉了脸色抽过他指间的毛笔搁置在砚台上,他是一时一刻也不愿意让自己闲着。

  “舞文弄墨,闲情雅趣,并不伤神。”轻咳几声,双手捧着膝上的暖炉淡笑辩解了几句。

  原来修书誊录,史鉴立典之事对于他们而言是莫大的奢侈与福气。

  翻出一卷经文,所刻梵文,里面夹着一块泛黄的丝帛,金刚经。

  “一切有违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打眼看去喃喃念道,思忖片刻质问道“也要弘扬佛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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