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萧辞声音低沉沙哑在她耳边轻笑道“是挺酸的。”
锦绣坊位于锦雁城中心的正南方,八月十四月神灯节,八月十五中秋节,是以八月初家家户户门前皆挑起一对灯笼,门角插着各色蜀葵,打眼望去丁香色、豆绿、鹅黄、雨过天青、秋香色、银红、靛蓝……各种颜色交织晕染,繁花簇锦,一派喜气洋洋之色。
扶黎出示了王府令牌,早有伙计殷勤的把他们请到了内院,摆上茶点,着人把嫁衣取了出来。
正红嫁衣保留了月昭服饰的样式,宽衣窄袖,腰带用金银丝线绣着蝴蝶牡丹,边缘滚了一圈的回月纹,一圈三寸余宽的长条垂至脚踝坠着细碎的金色流苏,每条之上花式纹样皆不相同,可见做工之繁杂。
月昭族嫁娶,惯用白衣紫纹嫁衣,但当今圣上赐婚,忌讳白色,只能换成正红嫁衣只保留了月昭嫁衣的纹饰。
扶黎拂过金线牡丹,金线在阳光的映照下似乎有了温度,灼热刺目,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指节几不可查的颤了颤,蜷缩了一下指节“着人送去清影山庄,待柳姑娘试过之后,看看有无修改的尺寸。”
“好,我这便差人去办。”店中掌柜一双小眼睛被满脸肥肉挤得只看见一条缝,精明圆滑,对着一旁的萧辞问道“近日新到一批蜀锦,客官可要长长眼?”
“我们还有事,改日吧!”扶黎对着掌柜客套有礼的笑笑。
院内一架相思子,郁郁葱葱的浓绿中有些枝叶已经泛黄,颗颗相思子簇拥其中似胭脂血泪,她怔愣着出神了片刻,歪头对着萧辞笑道“我想让你陪我多走走。”
出了锦绣坊,沿着正道逛逛停停拐到回巷买了一包藕粉桂花糕抬目便看到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景皓牵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等在城门口,扶黎微微蹙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萧辞吹了一声口哨,赤骥长嘶一声从景皓身旁脱缰而出,他轻攥缰绳潇洒利落的翻身上马,转身对着她伸手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扶黎握住他的手稍加借力似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轻飘飘便落在马背之上,两个人贴的极近,浅淡的白梅墨香,温热的体温,她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舒服的阖上了眼睛。
原来有朝一日真的可以变得如此柔弱,依偎在他的怀中追风赏景,累了便阖目睡上一睡,这世间纷纷扰扰再与她无关。
萧辞双手攥着缰绳完完整整把她环入怀中,低头问道“困了?”
长睫微微颤了颤,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摇了摇头“真好,都不用自己骑马。”
萧辞并未说话,脊背一僵,环在她腰间手臂微微收紧“小懒猫。”
赤骥缓缓而行,扶黎不经意侧目扫过回巷巷口,垂柳掩映下一个戴着黑纱斗笠的女子在帮景皓拭汗,手腕上数个镶嵌着各色宝石的银色手镯格外醒目。
京郊秋日,蔬果飘香,谷穗累累,谷田中裹着藏蓝色土布的稻草人随风摇晃,雀鸟骤起,沿途有不少花椒树,远远近近簇簇花椒缀在绿叶之间似春日红花,扶黎眼看不远处的柿子树上挂满金黄的柿子,自腰间掏出一枚梅花镖递给萧辞“我要吃柿子。”
椒香袭人,微风拂面,她浑身软软的倚在他的怀中,舒服的一根手指头也不愿意动,萧辞一勒缰绳,轻笑道“抓好了。”
骏马疾驰,杏花镖脱手而出,待赤骥自柿子树下行过时两个带着几片叶子的柿子恰到好处的落入他的手中。
萧辞松开缰绳任由赤骥信步而行,环着她,仔仔细细剥着手中的柿子。
扶黎接过他手中剥好的柿子几口下肚,拿过另一个囫囵的剥了一半的皮,吃了一口,锁紧眉心,伸出舌头呼气“不好吃,太涩了。”
他解下腰间的荷包放入她的手中,扶黎不明所以打开一看,荷包内的红豆不知何时换成了糖心莲子,她捻了一颗放入口中嚼了嚼“哪有荷包中装糖心莲子的?”
“帮夫人带的零嘴,以备不时之需。”
☆、风起
赤骥缓缓而行, 浅草没马蹄,扶黎软软倚在萧辞怀中眯着眼睛缠着他给她讲奇闻野史, 轻柔沙哑的嗓音像穿过竹林的风,让人十分舒服。
眼前现出几户茅草屋他翻身下马,伸手把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矮矮的篱笆围墙,上面爬满茂密的藤蔓,一条碎石片铺成的小道,因少有人行生出一层厚厚的青苔。
院内一棵老杏树, 硕果累累遮盖住大半茅草屋, 东侧几畦瓜蔬,西侧丛丛早菊开得正好, 扶黎好奇的左右张望一个不妨脚下青苔一滑跌入了萧辞怀中,他搂着她的纤腰把她打横抱起,向屋内走去。
扶黎索性歪在他的怀中, 阖目嗅着他身上好闻的白梅墨香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间清幽素朴, 倒也雅致, 我曾在这里休养过一段时间,闲置时一直劳烦附近的农家帮忙收拾打扫一下。”
推开破旧的木门,不大的房间, 方桌长椅放着粗瓷茶壶茶杯,简陋的书桌上,整整齐齐一摞线装书,笔筒中稀稀落落几支毛笔, 蜡染青布幔帐,红漆衣柜嵌着青铜锁,锈迹斑斑,土炕一角置放着几床粗布棉被。
萧辞把她放在长椅上坐下,俯下身子握住她的脚腕轻轻按摩了几下问道“疼吗?”
“不疼,刚刚只是被院里的青苔滑了一下,并不打紧。”
“那便好。”
“院内有不少瓜果蔬菜,你一早陪我出府都没怎么吃东西,我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你做的可以吃吗?”他抵着她的额头轻笑着问道。
“你竟然不相信我的手艺。”扶黎双手捧着他消瘦的脸颊心疼的说道“以后我一定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可要给我争气。”
“为夫谨遵夫人教诲。”
扶黎甚少有如此开心的时候,屋里屋外跑来跑去,她平常也爱笑,清清淡淡,舒冷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眼下把装满豆角的柳篮放在他面前,黑眸之中荡漾的笑容,一眼望去花便开了。
萧辞挽起衣袖择着柳篮中的豆角,旁边竹筐之后放着他剥好的一片一片的白菜叶子,她托腮看了一会并不打算帮忙,负手在屋内转了一圈,找了两个陶罐,盛了半罐清水,兴致勃勃的又跑到院子中去摘菊花。
茶白,葱绿,鹅黄,银红……各色菊花铺了满满当当大半个桌子,她挑拣着菊花一支一支插入陶罐,每插一支萧辞择着菜头也不抬淡淡说出每朵菊花的品种,紫龙卧雪、朱砂秋霜、瑶台玉凤、香山雏凤、玄墨、春水绿波……
“和你在一块时间久了会变笨的。”
“为何?”
“我家夫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和你在一块不需要动脑子。”她拨弄着陶罐中挤挤挨挨的菊花叹道“不想骑马,不想走路,不想思考,当真成了一件摆饰了。”
“这么漂亮的花瓶摆在屋内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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