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华君,你知道吗?我曾经所信任的、依赖的,全都是假象。多可笑,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可即便如此,我仍然想听从心意,不问是非因果。我相信自己的感觉,请你做我的朋友。”
不是没吃过苦头,不是没摔过跟头,或许是不够痛,又或许是骨子里的倔强,义无反顾地,宫粉选择信任沙华。
“那,就说定了——我们是好朋友。假如,假如有一天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请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默不作声地走开。”沙华在心里接着道:“更不要,像清舞那样出卖我。”
“哈哈,你比我还不自信呢!你都能相信我没有谋害绿萼姐姐,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们的友情呢?呐,我们拉勾勾。”
宫粉笑了,连日的委屈和阴霾,仿佛被清风吹开,露出了雨后天晴的一抹蔚蓝。纵使这个世界有再多不堪,也不能忘了最朴素的梦想。
“对了,沙华,你做的哨子根本就吹不响嘛!”宫粉抓着哨子,向沙华扬了扬。
“听不到就对了!我做的哨子,只有我和——只有我能听到。以后若是你无聊了,或者遇到什么危险,吹响它我就会来找你的。”沙华微微得意地笑道。
“嘿,我能遇到什么危险嘛!”宫粉撅了撅小嘴。
“那可说不准,这一次若不是清舞出手,你不就有危险了?”
“快别乌鸦嘴了,这种事情我可不想有下一次。”宫粉使劲地挥了挥手,似乎想把之前的厄运都挥散。她忽然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沙华,之前你说在执行任务,让我保密。现在还需要保密吗?”
沙华未料到宫粉这般问,嘴唇翕合,不知如何回答。他实不愿欺骗宫粉。倘若宫粉不主动追问,他便不用正面回答,内心的愧疚似乎也会减少几分。可现在……
看出沙华的犹豫,宫粉善解人意地笑道:“好了,我不会说的。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想到须对疏荡刻意隐瞒此事,宫粉有些动摇,可转念一想,自己对前辈们又有多少了解呢?
宫粉还欲多说两句,却见沙华突然神色一变,身形疾动,瞬间隐匿在灌木丛中,似乎只是一阵风过。唯有耳畔轻轻飘过的“我先走了”四个字,证明他曾经来过。
“宫粉,你在这儿啊!”朱砂不知从哪条小路冒出来的,吓了宫粉一跳。看来沙华是注意到了朱砂的接近,所以来不及解释就先撤了。
“朱砂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朱砂似乎有点犹豫,她咬着嘴唇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她专程来找宫粉,就是为了这件事。
洒金出事后,朱砂非常愧疚。对于宫粉,虽然不能像对绿萼那般亲密,但也不若之前那般反感。
“宫粉,和我一起去劝劝绿萼姐姐吧?”
“绿萼姐姐?她出了什么事?”
“自从洒金出事后,她非常愧疚,说自己没有照顾好洒金。以前她总是邀我去陪她。可现在,我才去坐一会,她就推说累了,不断催促我回去。她每天把自己锁在房间内,我真怕她憋出病来。”
竟然会这样?宫粉回想着,此前她们本就不大欢迎自己,所以每次都是略坐片刻就识趣地告辞了。但是朱砂也被赶出来了,足见绿萼受了相当大的打击。
“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走至绿萼房门前,宫粉无意识地瞥了一眼房门前挂着的胡杨林幡,一道灵光突然在脑中闪现。
“这幡,好像和以前的不一样了……”
☆、第六十二章 兄弟
胡杨林幡上的咒文,宫粉等众小妖道行浅,自是认不得。但是单纯把咒文当图画来看,宫粉敏锐地觉察到其中两个字符——或者说那两朵祥云代表的字符,和之前不大一样。
“怎么了?”朱砂问。
宫粉摇摇头,这种怪异的感觉若有若无,还是不说为妙。朱砂见她不答,也并未在意,上前一步开始敲门。
“怎么这么巧,这会子你们一起来了?”绿萼似乎午睡才起,拢着松松的云髻,双颊挂着两抹酡红。
清早朱砂已经来看望过绿萼,现在又来了。一天登门两次,绿萼也觉得奇怪。
“姐姐午间睡太久了,晚上恐怕难以入眠。下午还是多走走,打发打发时间。”朱砂关切地劝道。然而这劝慰不痛不痒,满腹的疑问无从提起。
宫粉见朱砂犹犹豫豫,不禁直言道:“绿萼姐姐,洒金没了,我们都有错,是我们之前忽视了她的感受。但是,求你,不要因为愧疚就糟蹋自己的身体。若是你再出什么事,让我和朱砂姐姐怎么办呢?”
宫粉想,与其拐弯抹角还不如直接挑明,之前就是因为姐妹间什么都憋在心里,才会反目成仇酿成悲剧。朱砂见宫粉说得过于直白了,不住给她眼神暗示,宫粉心里自有主意,只作没看见。
“宫粉,你知道吗?洒金她劝过我,她说咱们都是花梅族,让我不要和你争。我却利欲熏心,不仅打了她一巴掌,还嘲笑她是‘没人看的病花’,说她什么事都做不好,半点用不中。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是我害了她!”
说到此处,绿萼掩面痛哭。她身体不好,此时情绪激动,哭得急了,不住地咳嗽起来。
“绿萼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当年发过的誓吗?”宫粉的愧疚不会比绿萼少半分,但她此刻表现出的冷静看起来不像她。痛苦是修炼的捷径,没有谁会告诉她,但是宫粉,就是如此快速成长起来。
“你是说——洒金的愿望?”绿萼泪眼朦胧地抬起头,一幕幕回忆在眼前闪现。
那时候,花梅家的四姐妹初成妖身,整日腻在一起叽叽喳喳聊个没完。从有形聊到无形,从朝露聊到理想,似乎要把下辈子的话都聊完了。
“绿萼姐姐,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啊!当然是努力修炼,争取早日飞升了。”飞升成仙是每个小妖的愿望,不足为奇。朱砂和宫粉附和称是,唯有洒金默不作声。
“洒金,你呢?别怕,想到什么就说呗!”绿萼鼓舞道。
“其实,我倒不是那么想成仙。我喜欢土地!如果有一天,我法术足够高了,希望能够一直守在这片土地上,保护咱们的子民。不仅要振兴咱们花梅一族,更要善待天下苍生。”洒金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极为坚定。
“哈哈!咱们花梅族还有一个这么忧国忧民的小妖呢!可惜咱们不像人类有父母官,不然非你莫属呀!”绿萼开玩笑道。
一语成谶。百花仙子的新政惠及子民,就连刚成妖的庶民也可以竞选总督,可花梅族早已把洒金的愿望抛之脑后,选择了花树数目最多的宫粉,以谋求最大的可能性。
那时,任谁都没有猜到,洒金把当初的玩笑当了真。在花梅庆祝宫粉当选时,洒金的心便永远留在了背后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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