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渐渐松开险些咬出血的下唇,尚未开口,便有红霞染了双颊,仿佛是洁白的雪覆上艳红的梅。
呼吸可闻的静谧里,她极低的缓缓道:
“……你……轻一些……”
刹那间,似有山河崩裂,暴雨瓢泼,翻搅起滔天的爱意如浪潮般涌下。
殷瑢在这跌宕的动乱里缓缓抚上她的脸颊,慢而柔的低声安抚:“放心,我会。”
言罢,他便深深吻上身下那微微发烫的她。
从眉心到鼻尖,从朱唇到锁骨,他在这精致的锁骨上腻了片刻,又弹指挑开她的衣襟一路而下,仿佛是教徒一点一点缓缓擦拭佛堂里圣洁的神像,细腻而虔诚。
有一只生着薄茧的手掌缓缓探进她的衣襟里,渐渐抚上她的后背,沿着她的脊骨一点点丈量而上。于是她的衣襟便随着他的动作自肩头滑落,露出一汪莹润如玉如脂的光泽。
他忽然低低的笑了笑,偏头咬上她的肩,烙下一枚枚艳丽的红痕。
许是这一夜太静,又许是他与她靠得太近,柏氿在这致命的亲密里听见他略有些粗重的喘息,听见她异常混乱的心跳,听见他的手掌从她身体上抚过时掠出的细微声响,隐秘而浩大。
额间渐渐沁出一层微薄的汗,柏氿微微抬眼,见他的额角同样渗出些许薄汗,她伸手想要将这细小而晶莹的水珠轻轻抹去,才抬起手,就被他捉住,放在唇边亲了亲。
殷瑢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又靠过来捧住她的双颊吻了吻她的额头,忽然起身离开。
柏氿捂着散乱的前襟微微支起身体,只见他解了外袍丢到一旁,便又一次朝她迫近。
他将她压回到桌面上,含笑腻在她耳边调侃道:“等不及了?”
柏氿老脸一红,咬着牙又羞又怒的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哎呦,”他装模作样的叫唤,捉住她的爪子按在一边,“夫人放心,我这就来……”
话音刚落,忽有一人猛地掀开帐帘子,夜间料峭的风迅速倒灌进来,横冲直撞的冲散帐内极致暧昧的氛围。殷瑢瞬间俯身遮住柏氿所有旖旎的风景。
刹那间,只听殷十三在外面没心没肺的道:“主子,夜袭小分队集结完毕了,咱啥时候出……”
一语未尽,他睁大了眼睛盯着帐内衣衫不整的主子,主子后面是看不真切的主子夫人,愣愣的说出接下来的话:“发……”
怔愣一刹,殷十三又迅速反应过来,转身朝着营帐前集结的军队高声道:“都给我闭上眼睛!”
“是——!”将士们闭上眼睛,非常耿直的齐齐高声应道。
这一声齐刷刷的应答气势不可谓不恢宏,直直的便冲上九霄,冲入营帐,冲进殷瑢和柏氿的耳朵里。
殷瑢非常失控的捏碎了桌子一角。
柏氿非常羞耻的捂着衣襟在心里怒骂——殷十三你丫倒是给我放下帘子啊!
可惜殷十三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愣是不肯再回身看帐子一眼。
他抱着手臂,一本正经又义正言辞的对一众将士们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正所谓,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之间,没有什么是来干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干两架,明白吗?”
“明白——!”
齐刷刷的应答之声又一次直直的冲上九霄……
帐子里,殷瑢指间弹出一股气劲,挑开挂着帘子的钩。
帘子晃悠悠才合上,他便被柏氿一把推开。
殷瑢一怔,黯了黯眼眸,背过身去穿上外袍不再看她。
柏氿迅速理好身上的衣服,从桌子上跳下来,见他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面“帐”思过,犹豫半晌,仍是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殷瑢应道,那沉而微哑的声音却一点不像没事。
又沉默半晌,他才缓缓转身,迈出脚步朝她走来。
他才接近一步,柏氿便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于是殷瑢一顿,没了动作。
柏氿微微皱眉,心底忽然生出几分烦闷——方才,她生平第一次怕了。
怕他像个爆竹一点就炸,怕她把持不住又犯糊涂。
任意放纵之后的惨痛教训,今日一次便已足够。
夜深而凉,凉下二人如火热烈的心。
殷瑢垂眸一叹——她好不容易才迈出这一小步,却立刻受到这样的惊吓,只怕是又惊得缩回了更深处。他若再想靠近,恐怕已是难上加难。
罢了,罢了。
他与她发展得慢一点,稳一点,也好。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也从来不缺耐心。
如此想着,殷瑢便轻笑起来,朝几步之外的柏氿问道:“想不想跟我去看一场好戏?”
☆、第92章 殷,十三
夜是黑色的天,天中一轮孤高的月,月下一座陡峭的山,山边一支身披寒光铁衣的军队。
军队里的将士们神情肃穆庄重威严的扛着锋利冷白的……锄头,徒步上山哼哧哼哧的埋头松土拔树。
晚风微荡,荡落山崖被松开的沙石,沙石骨碌碌从山崖上滚下,滚下崖底山道,落在一匹骏马脚边,马上一人执着缰绳,静静望着前方奋力松土的将士们,眸光阴沉。
“大王,”身边殷琮的侍从低低唤道,“这儿风尘大,时辰不早了,监工这种事情交给小人便可,您连日跋涉车马劳顿,不如先回营中休息?”
“不必。”殷琮眼神不离前方山崖,“寡人要亲自盯着。”
监工这种事情,想必任何一位将领,任何一位君王,就连他那位号称与战士们一同出生入死的杀神亲哥哥,都不屑于亲力亲为。但也正因如此,他才得做。
他不但得做,他还得做得很好。
他就是要让那个人知道,他,比他优秀。
暗夜深凉,殷琮迎着扑面而来混着尘土的风,用力握紧手中马缰。
侍从偷偷瞧了眼这位泽国的新王,新王的眼底早已因为连日不眠而生出密密麻麻的血丝,他便是用着这样的眼睛,接连数个时辰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执着得近乎倔强,倔强得几近偏执。
忽然便有一声轻叹从侍者的口中飘出,落进凉凉的风里。
月近中天,眼见着松土大计即将完成,突有齐齐步履之声从远道之处传来。
殷琮策马上前,举着火把往前一照,照亮殷十三那一张万分惊诧的娃娃脸,还有他身后的布衣轻兵。
那些轻兵个个背着箩筐扛着锄头,一点不像是来行军打仗的,倒像是来挖地种菜的。
殷琮眸光一凝——难道那殷瑢跟他的想法一样?
这一处崖谷是五日后的交战地点,谷中地势平坦,周围山崖树木稀少,不便设伏。但崖壁上的碎土沙石却挺多,最近春日多雨,泥土稀松,山体滑坡之类的自然灾害数不胜数。
殷瑢的军队又多是重甲骑兵,一旦他们气势汹汹踏着正步走进这被他挖松了土的崖谷里,崖上稀松的沙石泥土接连被震得滚下来,不把他们埋死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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