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千金贼_河山不改【完结】(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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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日的太阳高高升至天上。

  许国的太阳。

  落了。

  ☆、第143章 生死隔两岸

  柏氿花了足足半个月的时间,跑死了整整八匹汗血宝马,才从泉州赶到西戎。

  她没来得及见到许谦文的最后一面。

  等她赶到西戎的时候,确实就像许谦文在信里说得那样,那曾经被他生生逼退了三百里的西戎军队见许国内乱,顿时扑上来反咬一口。

  邢元正挡不住凶悍的西戎人,当即节节败退,不但将许谦文占下的那三百里土地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人家,还被人家逼退了六百里。

  许军将士死的死,伤的伤,曾经饱受爱戴的主将军不在了,新的将领邢元正年事已高,挡不住西戎苦寒,竟是染了风寒,成了个病秧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

  军中士气顿时一片萎靡不振。

  柏氿一到军营里,便直直的冲进主帐,一把拎起那正躺在病榻上的邢元正,怒问道:“许谦文在哪里!”

  邢元正咳得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后来,军里的将士告诉她,西戎人恨许谦文恨得咬牙切齿,许军战败后,戎主对邢元正说,只要他们交出许谦文的尸体,再退军六百里,他就暂时放过他们。

  “所以,许谦文在西戎人的手里。”柏氿缓缓道。

  “……是。”那将士低下了头。

  那一瞬间,柏氿险些当场就拔刀把那邢元正给宰了。眼见着那薄翼短刀便要刺穿他的喉口,她却突然住了手。

  就这样杀了他有什么意思。

  她要让他跪在许谦文的墓前。

  跪到死!

  柏氿凛凛转身,直朝帐外行去,步履间掠起一阵冷冽的风,拂得那月白的衣袍翻飞如天上流云。

  西戎没有什么山,天空便显得宽而广。

  夜色将临,沉沉如盖,星星不太多,月色却很美,那么透亮,透亮里又有几分清冷。

  ……许谦文,你说的月亮,我看见了,确实很美。

  柏氿迎着月色一步一步踏上高台,击鼓为令,列队集结。

  月光照铁衣,森凉如雪,锋利似刀。

  她在这样清寒而锋利的月色里说:“天黑了,我带你们去接许国的太阳。”

  她说得很静,台下却有将士蓦地红了眼,紧紧地握住了拳。

  呼吸可闻的沉寂里,忽听一人喊道:“西戎不破,誓不还乡!”

  “西戎不破,誓不还乡!”

  “西戎不破,誓不还乡!”

  “西戎不破,誓不还乡!”

  声声肺腑之誓直逼云霄,哀兵,必胜。

  “好!”柏氿拂袖,“众将听令,随我,出征!”

  柏氿突袭西戎军营的时候,戎军正在狠狠鞭打许谦文的尸体。

  许谦文对于泽国而言,是战神;对于西戎而言,却是恶魔。

  西戎的子民们畏惧他,西戎的将士们痛恨他。

  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鞭尸,已经算是轻的了。

  戎主为了提高士气,弘扬军威,将许谦文的首级高高的挂在军帐前,供人观赏。

  而他的尸身则被吊在行刑台上,谁都可以鞭打出气。

  柏氿冲进西戎军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一瞬间有怒意滔天而起,席卷骤雨狂风跌宕而来,荡得山河迸裂泥石成流。

  柏氿拔刀朝前一指。

  “杀。”

  许宣王三十一年夏末,西戎灭。

  许谦文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灭了西戎三分之一的战斗力。

  柏氿用了两个半月,屠掉了所有的西戎二十四寨。

  从此天上地下,再无戎蛮之族。

  黄沙血战场,没有仁慈,只有杀戮。

  或许你是无辜的,但是对不起,我必须杀了你。

  这样血腥暴力的手段震惊了世人,也震惊了远在许都的许宣王。

  许宣王当即连下十二道诏令,急招夜柏郡主回宫。

  夏末初秋,西戎的天气却冷得像那深冬苦寒。

  冰天雪地,白雪皑皑。

  却也幸得如此,许谦文的尸身才保存得很好,丝毫没有腐烂的迹象。

  那合上了明亮双眼的面容依旧俊朗,仿佛仅仅只是暂时睡着了一般。

  他是被斩首示众的,所以没能留下全尸。

  柏氿夺回了他的尸首之后,便命人将他的首级缝回到他的脖子上。

  军营里的将士们没学过女工,却把这事做得极好,头颅和脖子对得整整齐齐,不歪也不斜。

  但脖子上那一圈缝合的痕迹却有些狰狞,触目惊心,于是便有人在许谦文的脖子上缠了一圈白纱,遮住这样惨痛的伤疤。

  乍一看上去,便当真像是一具完好无损的身躯一般,仿佛这样的身躯里仍旧住着那明朗如阳的灵魂,下一个瞬间,便能睁眼醒来,朝她哈哈一笑。

  柏氿将手里的布巾浸入水盆里,盆里的水很凉,触到肌肤上,刀割一般的疼。

  柏氿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脸色不变,眸色也不变,静静的洗着手里那一块布巾,拧干了水,随后朝帐子里的下人们道:“都出去。”

  她要给他,净身。

  下人们躬身出了帐子,有风荡进来,引得桌上烛火微微一摇,光晕摇曳着映在许谦文的眉目上,柏氿眼底的眸光不由随之浅浅一晃。

  眉如刀锋,目若朝阳。

  她记得初见时,他从马下灰头土脸的钻出来,一身狼狈,眸光却很灿烂。

  ……兄台,你的身手倒是不错,没有被我的马惊着吧?

  或许她到底还是个不祥之人,初见不过一刹,她安然无恙,他却受了一身的伤。

  柏氿垂眸,执着布巾缓缓抚过许谦文的眉目,抚过他的鼻梁,还有那一双失了血色的唇。抚至颈上时,她微微一顿,终是略过了那一处被白纱遮掩的致命伤口,伸手解下士兵们为他套上的冷硬铁衣。

  这铁衣很沉,她拿起来的时候稍有些吃力,但是对于他这个人来说,想来是不在话下的吧。

  柏氿这般想着,缓缓解开了许谦文的衣襟,随后,眸光一震。

  他的头颅保存得很好,身体却是异常的残破。

  这副身体曾被戎主吊在高台之上,受万人鞭笞,每一鞭,都透着咬牙切齿的恨,皮开肉绽深可见骨,却没有血,只有当初戎军朝他砸来的碎石和尘土。

  这副身体上,只怕没有任何一处的皮肤是完好的。

  柏氿攥紧了手里的布巾,咬住牙关忽然便下不去手。

  ……许谦文,我灭了整个西戎二十四寨,怎么样,很厉害吧。以后不会再有戎蛮之族侵扰你的许国子民了。许国的土地比原来大了整整一倍,九泉之下,你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但是,为什么我分明已经灭了西戎,可我心里的愤怒却远远没有消逝哪怕一分一毫?

  ……许谦文,你把你的许国全部丢给我,自己一个人躲到九泉之下逍遥快活,你还真是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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