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扶着墙,正欲朝殿外走去,却听身后的温怀时哑声道:“你以为我还会让你去见他?”
话音刚落,便有一堆侍卫涌入殿中将她层层包围,出鞘利剑那冷白的光,有些晃眼。
这寒凉剑锋映在柏氿墨色眼底,登时激起她心底,属于夜百鬼的凛然傲气。
虾兵蟹将,也配拦我?!
柏氿赫然拂袖,迅猛的气劲顿时掀翻层层侍卫。
强行运功,体内功力自然散得更快,她不由咳出好大一口鲜血。蹙眉咬牙,柏氿硬撑着忍住体内剧痛,飞身掠出殿外。
才至殿外,却听见一声清脆童音:“夜师父?”
竟是许久不见的小世子,温子石。
柏氿一怔,“小柿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怔之后,又有层层侍卫将她包围。
温怀时朝着小柿子招手,“子石,到父君这儿来。”
小柿子迈着小短腿跑到温怀时身侧,不太明白父君为何忽然传他前来。
“父君,他们为什么要围着夜师父?”小柿子指着柏氿周围的侍卫问道。
温怀时摸了摸小柿子的头,“夜师父做了错事,自然要接受惩罚。”
这话语传入柏氿耳中,她深吸一口夜间凉气,任由这寒气浸透撕裂般疼痛的五脏六腑。
“温怀时,你为了拿下我,竟然连儿子都利用。”
他早就算好了,当着小柿子的面,她不可能动武伤人。
温怀时一叹,朝着柏氿缓缓走近。
围在柏氿身侧的侍卫朝她的膝盖用力踢去一脚,逼得她猛然跪倒在地。
地上细碎坚硬的小石子嵌入膝盖,生疼生疼。
温怀时行至柏氿身前,俯身掐着她的下巴,抬起,那朝她看来的眼神里,蕴着三分恨,七分痛。
“夜柏,你不应该招惹寡人,更不应该辜负寡人对你的爱。”
“爱?”柏氿冷笑,凛然抬眸,墨色瞳孔锐利森凉,“温怀时,你也配对我说爱?”
这清冷寒凉的语调惊得温怀时微微一慌,甩手丢开她的脸颊,拂袖冷声道:“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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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
怀时五年,泽国与琼台交战,琼台常胜将军木毅与少将陆平战死,一万精兵尽数埋尸于深深松林。女将夜柏下落不明。
防守稀疏的琼台军营被殷十三率领的三百精兵挑了个底朝天。
留守军营的督军蔡宁被殷十三揪着衣领,塞了封信,“这是我家主子写给你家主君的信,劳烦这位小哥跑个腿,务必送到琼台君手里。若是送不到……”
殷十三咧嘴亮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吓得蔡宁当场湿了裤子。
吓坏了的蔡宁连滚带爬奔回都城,一见到琼台君就颤巍巍的奉上盖了朱红漆印的信。
向来温润的君王读了信,却是猛地起身,用力砸碎一盏赤黑茶碗。
那一纸信笺上如此写道。
“新君亲启:
鄙人殷瑢谨拜琼台新君。
今岁十月,吾妻夜柏与吾屡生口角,负气出走,误入琼台。幸得新君悉心照料,吾不胜受恩感激,每念及此,必涕零再拜。
时隔多日,机缘巧合,吾与琼台大战之后,复遇爱妻,破镜重圆,狂喜之余,仓促之间,唯借只纸片语,聊表谢意。
多谢多谢。
再见再见。”
琼台新君盛怒之际,那蔡宁又提醒道:“主君,那夜柏姑娘,似是跟着泽国的难民一起来到琼台的。莫非夜姑娘是泽国人士?”
“蔡大人的意思是,”一位大臣试探着问道,“这夜柏难道是泽国来的细作?”
所以当初她才极力挑唆主君惩治难民,目的就是要引泽国发兵琼台。
“可若这夜姑娘真是细作,那么当初泽丰二国联军伐我琼台时,她又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前去刺杀泽国主将费业?”有一朝臣奇怪道。
“你傻呀,”群臣齐齐呸了他一脸,“泽恒王想培养费业,让他与那杀神世子制衡。世子能不弄死他么?夜柏刺杀费业一事,想必也是世子有意安排,所以她一个女人才能毫发无伤的在万军中取下费业的首级。”
“再者,密林一战死伤惨重,连木将军和陆少将都战死沙场,她夜柏一介女流之辈,怎么就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恐怕她早就投奔世子去了吧。一定是她事先与那杀神世子串通一气,泄露了我军机密,琼台才会惨败!这夜柏就是奸细!”
“对!她就是个叛徒!”
都说墙倒众人推,曾经威名赫赫的夜柏姑娘倒了台,奋起的群臣顿时左一句“奸细”,又一句“叛徒”,言语间恨不得将那夜柏生吞活剥。
温怀时听着朝臣叽叽喳喳的谩骂,揉皱了手中信纸,脸色沉沉。
久久静默不语的房林军上前一步,拱手叹道:“主君,民心不可失啊。”
短短一句话,瞬间在群臣中激起一阵巨浪。
“主君,琼台此番战败,少不了要向泽国割城赔款。主君即位不满六年,建树未成,就先割去一块地,只怕百姓之间要生怨言呐!”
“主君,千错万错都是那夜柏的错,只要主君将她的恶行昭告天下,那么琼台子民一定能体谅主君的苦楚,百姓的心,就还在您这儿啊!主君,琼台不能乱啊!”
所以,夜柏到底是不是细作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惨败的琼台贵族现在需要一个替罪羊背锅。
而她,正好合适。
至于那一封信笺中的内容是真是假,也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短短一封信,恰好为动摇的琼台君,提供了一个为自己开脱的完美借口。
温怀时揉皱了信笺,手握成拳。
夜柏,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年轻的君王刚刚定下狠毒的心思,房林军又道:“主君,若夜姑娘当真是泽国的奸细,只怕那泽国世子还会再派她回到琼台王宫。届时,不如先假意欢迎,再趁其不备,将她关押看守。”
士大夫的这个提议倒是颇为仁慈,不伤不杀,只是看押而已。
但任谁也没有料到,向来温和好脾气的君王此番似是真的动了怒,伤了心,竟是对那夜柏下了狠手,直接散了她一身武功,丢到地牢里自生自灭去。
次日早朝,温怀时忽然提起那夜柏说的泽**队扮作商队混入都城一事,一众群臣纷纷表示不屑。
呵呵,这想必是泽国世子为了挑起琼台与其他各国商队之间的矛盾,落下个“歧视外商,封建自大”的罪名,而使的反间计吧。
不用管它。
☆、第21章 救与杀(二)
阴暗地牢,灰皮鼠从潮湿的洞穴里探出脑袋,睁着一双晶亮乌黑的眸子,动了动鼻尖。有浓浓熏香袅袅飘来,惊得灰鼠“吱”的一声逃回洞中。
这艳丽的香气飘到闭目调息的女子鼻中,女子双目微启,隐现眸中一点幽光。
环佩叮当之声在狭长封闭的走道里环绕不绝,这清脆声中隐隐又藏了几丝险恶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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