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宁城的信使快马加鞭,隔日便将此事上报给了许宣王。
许宣王闻之大怒,立刻下旨急召战神三郎速速回都。
说是召,派人来接应三郎的车,却是上了铁锁的囚车。随着这囚车一道而来的,还有许国世子许昌文领着的八千公孙铁卫。
许昌文抵达溪宁城的那一天,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便是率着他的八千铁卫,将溪宁三郎别院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滴水不漏。
而后,他又抽了一队公孙铁卫,直朝溪宁茶馆而去。
彼时,台上说书人正在讲着战神三郎怒斩公孙铁卫的故事,台下的众人正听得入迷。
“话说那城主死后,战神三郎正要离开,却听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竟是公孙铁卫破门而入……”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巨响从门口传来,茶馆中的众人齐齐一惊,直朝门口看去。
长枪凛凛,铁甲森森。
竟是公孙铁卫破门一涌而入,那故事里的军队此刻居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肃杀军队里,有一人逆光而来。这人分明生了一副俊朗的模样,那一双眼睛却是极为阴郁。
他缓缓步入堂中,目光阴沉沉的扫过堂中众人,最后落在说书人身上,“先生的故事倒是生动有趣。战神三郎英勇威武为民除害,本世子反倒想问问,你猜,今日他还能不能来救下你们?”
眸光一凛,许昌文抬起手臂,朝堂中众人指了一圈,道:“凡在场者……”冷冷拂袖,“皆杀。”
长枪挥下,血溅满地。
众人惊呼奔跑,却依旧没能躲过公孙铁卫锋利的长枪。
满目血腥里,许昌文的嘴角挂上一丝阴测测的笑——你们如此称颂战神三郎,可他,现下又在哪里?
还不是照样被公孙铁卫围困得寸步难行?
闻着周围愈渐浓烈的血腥气味,许谦文阴狠冷笑着,遥遥朝三郎别院的方向望去。
别院里,随行内侍合上手中王旨,扯着尖细的嗓子凉凉道:“许三公子,接旨吧。”
许谦文单膝跪地,才接了旨,还未起身,便有左右大步上前,用铁链铐住了他的双手。
“……主子……”
院里,惊羽卫见自家主子受此屈辱,不禁纷纷有些气愤,才上前稍走了一步,便被公孙铁卫拿枪对准了脖子。
“你……!”惊羽卫眼睛一瞪,微怒。
“都给我站着别动!”许谦文厉喝一声,止下双方剑拔弩张的僵持。他挺直了脊背,缓缓转身看了眼院中的惊羽卫,什么也没说。
惊羽卫却于这短短一眼中,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
等。
等主子归来,亲自带他们走出这狭小别院,走出这偏远边城。
届时,许国上下,必将再无公孙!
凉风萧萧,壮士将别。
内侍微微躬身,“许三公子,请吧。”
许谦文回头,朝着上了铁锁的囚车走去。
“站住。”突有一声清冷语调从后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挺拔锐利的俊俏少年郎正负手立于风中。
她缓缓朝他们走来,月白衣袍猎猎如旗,每一步,都像是跨过遍野横尸般的踏血森凉。
柏氿行至许谦文身前,朝着那内侍道:“溪宁城主是我杀的,两卫的冲突也是我挑的。”说着,她淡淡一笑,“我自首。”
内侍挑了挑眉,挥手道:“一并带走。”
左右立刻上前,“咔嚓”一声铐住柏氿的双手。玄铁的寒气紧贴着腕上肌肤,冷得刺骨。
许谦文微微皱眉,“夜柏,你……”
“我与你同去,”柏氿笑了笑,“这样一来,你若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能顺便替你收尸。”
许谦文震了震,太阳般的眼睛突然又炙热几分,像是夏季最烈艳的阳。半晌,他哈哈笑开,“好!有你陪着,吾道不孤!”
相视一笑,二人一前一后正要踏上囚车,辛兰却急急跑了出来。
她在柏氿身前跪下,磕了一头,道:“夜公子,从今往后,辛兰就是你的丫鬟。夜公子去哪儿,辛兰就去哪儿。”
柏氿垂眸,盯着辛兰,缓缓道:“这马车不大,再带上你,只怕是有些挤。”
辛兰一惊,下意识抬起头来。柏氿见状一笑,继续道:“不过这天气这么冷,挤一挤,倒是暖和。”
转身上车,钻进囚车之前,柏氿回头看了一眼许都的方向。
堆叠王城遥遥而立,似是隐在云端,尊贵又不容侵犯。
冷冷一笑,她弯腰钻进阴暗囚车,“我们,出发。”
许都公孙家,你们且等着。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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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扣押囚犯的肃杀军队缓缓上路时,有一辆黑色马车,停在了溪宁城主府的门口。
一个身穿苍蓝古香缎锦衣的俊美男子,从马车上走下,黑色绣金暖靴踏过断裂的门槛,妖异眼眸淡淡扫过城主府中的一片狼藉。
杯盏四碎,桌椅倒塌,满地血污。
乌云四散,阳光普照之下,满地的血污里,忽有一物泛起微亮的光。
那人俯身将它捡起——却是一支脏得不得了的白玉竹节簪。
妖异眸光微微一凝,像是隐着惊雷暴雨的翻涌云层。
掏出袖中锦帕,极为细心的一点一点拭去这簪子上的尘土与血污。他朝许都发方向望去,一笑如皓月森凉。
夫人,看来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
忘了也无妨。
为夫自会让你,一点一点……
全都记起来。
——第一卷,完——
☆、第71章 盲医边晴
天幕低垂,厚重云层终于兜不住水汽的重量,淅淅沥沥的落下雨来。
雨水一颗一颗砸在入寒渊的身上,生疼生疼。体内突然一阵激烈翻涌,他不由跪倒在地上,吐出一口乌黑的血。
失策,真是失策。那日他临时起意前去刺杀殷瑢,却不料竟是被那娃娃脸的侍卫和程昀联手打成了重伤。
他原想洒出毒雾借机脱逃,却又被程昀一个借力打力挡了回来,害他又中了自己的毒。
念及此,入寒渊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想他风倾楼第一毒,研制出各种无药可解的剧毒,为祸世人这许多年,如今终是报应到了自己的身上。
还真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抬手擦掉嘴角血迹,乌紫唇角的笑意渐渐又变得有些阴寒诡异。
话说起来,那位杀神世子殿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心爱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时的表情,还当真是……
精彩绝伦得很。
他这辈子能看到这般令人难忘的表情,值了,值了。
入寒渊缓缓抬头,阴沉厚重的云层映在他的眼底,仿佛天边远山。自从他从客栈里逃出来之后,他也不知道他究竟跌跌撞撞的走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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