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起眉笔画粗了眉毛,又用黑泥点住眼角血红的泪痣,柏氿盯着铜镜里那颇有几分粗犷的糙汉模样,舒展开眉心,满意了。
才易完容,便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响——今日公孙府里定点送晚餐的侍女来了。
那侍女刚推开门,便觉脑后一疼,眼前一黑,朝前方软软倒下。
柏氿换了侍女的外衣,将玉屏箫插在腰间,拎着食盒向院外走去。
院子的进出口有一左一右的公孙铁卫牢牢把守,柏氿掩在院门之后,执着玉屏箫低低吹出一段诡异的曲调。
此前她为了防止院外附近的人,听见忽然流畅起来的萧声,发现她学萧的端倪,故意将萧吹得如她师父一般的难听,好让他们以为这萧仍是他师父吹的。
藏拙了这么久,拿这两名公孙铁卫给她练练手,倒是极好。
诡异的调子飘进公孙铁卫的耳朵里,他们乌黑的眼睛竟是渐渐失了光彩。
音术,**。
柏氿在院内观望片刻,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她抛了抛手里的萧,难得有些欣喜。
与师父相处的这些日子,她渐渐琢磨出来,师父教她的吹奏方法,竟是失传了许久的音杀之术。
相传,中原大陆曾有两大控制人心,夺人性命的隐术。一者为媚术,为风倾楼楼主所承,楼主将这媚术教于风倾楼里年轻漂亮的姑娘,便成立了媚院。
另一者,便是音术。据传,凡研习音术至巅峰者,可以一人之力退万马千军。只可惜,自从十五年前,承袭音术的紫竹山人隐退之后,这音术秘法也随之消隐,再无人得知。只是依稀还有人偶尔会提起,这音术有个致命的缺陷——凡习音术者,必先自废筋骨,永生不得习武。
去年,她被温怀时用一碗鱼子汤散了武功,废了筋骨,不想,竟是成全了如今的她。
若是她猜得没错,她那暴脾气的古怪师父,便是曾经名震江湖的紫竹山人。
柏氿微微垂眸,没有太过纠结为何师父会被公孙家的人关在此处,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反正这些事情,她迟早都会查出来。
微风渐起,丝丝凉意从公孙铁卫的面前扫过,眼见着他们逐渐有了清醒的迹象,柏氿又低低吹了几个音,再次将他们催眠。
想来是她初学音术,技艺不精,这**的效果还持续不了太久。
眸色一敛,她抓紧时间向远处匿去。
借着这一身侍女的服装,柏氿一路低着头避开府里的人群,朝府宅大门而去,拐了个弯,却听一旁有管家对一下人道:“你,去给小姐牵辆马车来。”
下人躬身应“是”,柏氿眸光一闪,一路随着这下人进了马棚。下人才牵了马车,她便将他一掌拍晕,拖到草丛里,扒了外衣和帽子套在自己身上。
柏氿牵着马车来到府宅门口,那管家和公孙慕竟是早已在门外等候,管家见了她,骂道:“慢吞吞的干什么去了?没看见小姐在等你吗!”
柏氿低头躬身,压低了声道:“小的知错。”
“罢了,”一道女声传来,竟是公孙慕替她开脱道:“也没等多久,误不了时辰。”
“哎,”管家应着,又朝柏氿骂道:“还不扶小姐上车!”
柏氿将腰弯得更低,宽宽的帽檐几乎挡住了她整张脸,她朝公孙慕伸出手去,公孙慕搭上她的手掌,却是一顿。
公孙慕盯着柏氿的手掌,不禁有些疑惑——这下人的手,怎么如此细软?
心中如此想着,公孙慕不由转头朝柏氿看去,“你……”
柏氿弯着腰,低着头,心头微微一惊,暗道一声“失策”,却又迅速冷静下来。若是她当真时运不济,在这里暴露,大不了她再吹一曲**,溜之便是。
公孙慕执着柏氿的手掌,正要叫她抬起头来,却听一道稍显苍老的声音从后传来。
“慕儿。”公孙老太爷,公孙洪从府宅内走出,唤道。
公孙慕当即撒开了柏氿的手掌,柏氿趁势退到一边,毕恭毕敬的躬身站着。
“爷爷有何吩咐?”公孙慕问道。
公孙洪从袖口掏出一袋香囊,交给她道:“你代我把这香囊交给世子殿下。”
公孙慕接了香囊,却撇嘴撒娇道:“爷爷,我不想见那个许昌文。”
“说什么胡话,”公孙洪皱眉,“世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教育一番,又挥手道:“去吧,莫误了时辰。”
“爷爷,你当真不去这次的朔月宴?”公孙慕有些不甘心的道。
“爷爷老了,那大鱼大肉莺歌燕舞的,不去也罢。你见了宣王,记得替我请罪。”
公孙慕嘟了嘟嘴,颇有几分不情愿的转身上车。
柏氿立在一边,默默将这一幕爷孙送别看在眼里,垂眸暗道:这公孙洪称病不宴,是真病,还是装病?
思虑间,却听管家在她身边骂骂咧咧的催促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为小姐驾车!若是耽误了时辰,当心你的脑袋!”
柏氿连忙应了,上了车架,马鞭一扬,瞬间绝尘而去,那马蹄和车轮溅起的滚滚沙尘密密麻麻糊了管家一脸。
好不容易进了宫,公孙慕便被宫里的侍女引着进了殿,另有侍卫指挥着柏氿七绕八弯的把马车牵到宫中马棚。
拴好了马,那侍卫又朝着她甚是威严的道:“你就在这儿等着,晚上散了席自会有人来叫你,散席之前,你哪儿也不许去,听见没有?”
柏氿甚是乖巧的应道:“哎,小的明白。”
明白是明白,肯听你的才怪。
柏氿在心里默默的道,面上却甚是温顺,锋芒不露。
那侍卫见她如此温顺,倒也没再说什么,哼着小曲儿不知到哪儿偷懒去了。
眼见着这侍卫消失在夜色里,柏氿利落翻身下车,悄悄出了马棚。才出马棚不久,她刚路过一方草坛,忽然听见那高高草堆里竟是传出了“嗯嗯呀呀”的声音。
喘息粗重,口水吧唧,男欢女爱。
竟是有人在此处偷情。
柏氿轻挑眉梢,突然顽劣的笑了笑。
她沿着草堆绕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几件衣服。没有丝毫犹豫,她捡起地上的男式长袍往身上一套,遮住了原本公孙家丁的衣服——在宫里走动,还是不要扮成家丁的好。
又将地上剩余的衣服打了个包,一把丢到高高的树上,悄无声息的做完这一切,柏氿隐身退去,却又忍不住捂嘴笑了笑。
那草堆里的一男一女完事之后,若是发现自己的衣服莫名消失,那惊恐而瑟瑟发抖的表情,想来必定是有趣得很。
垂眸掩下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柏氿稳下有些跳脱的心神,抬头,前方一片灯火通明,宫中侍女来来往往,热闹得很。
再往前,便是大殿了。
柏氿掏出藏在胸前的玉屏箫,正准备抓一个侍女,用**曲迷晕了她,套出去栖云轩的路,却听身旁传来一声妇女的娇呵:“你,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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