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氿一顿,侧过头,只见一身鹅黄锦缎的女官指着她的鼻子道:“说你呢!”
柏氿眨了眨眼,未及反应,那女官似是个急性子,大步上前捉了她的手臂就往前拖,“你不是那个新来的负责奏萧的乐师么,愣着做什么,大家伙都到齐了,就差你了!”
柏氿不由抽了抽嘴角,低头看了眼自个儿身上的乐师长袍,又瞥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玉屏箫——只怕她现在就算说自己不是宫里的乐师,也没人相信。
再者,此处人来人往,她不宜张扬,不如先入了乐师团,混一段时间,再见机脱身好了。
心思既定,柏氿也不挣扎,任由着那女官将她拖到宴席上乐师席里的某个位置。
女官一把将她按在座位上,又朝一众乐师拍了拍手:“奏乐!”
顿时礼乐齐鸣,柏氿将玉屏箫放在嘴边,装模作样的吹着。她悄悄抬眼朝宴席上看去。
群臣之宴,数百席位,觥筹交错,她却莫名于这纷杂人事间,一眼看见了他。
那人一身玄色平素绡绸衫,单手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浅浅饮酒,散漫却并不闲适,好像栖在树枝的豹,轻轻甩着尾巴,微微有些懒。那一双妖异的眼眸微微合着,仿佛这世间万物都入不了他的眼。
仙人之姿,不过如此。
如此俊美,如此可恨。
柏氿的眸光轻轻一凛,就在这时,那人突然放下手中酒杯,坐直了身体,淡淡的朝着她的方向扫了过来。
柏氿微微一惊,连忙收回了目光。晚风悠悠的荡进大殿,扫过柏氿的后背,微凉——她这一惊,竟是出了汗。
柏氿不由皱眉暗想,她今日实在是太过失常,她早该明白,那人的感知力一向敏锐,她那遥遥一眼,只怕是惊着了他。
正如此想着,忽觉那人凌厉的目光猛地落在了整个乐师席上,柏氿顿时大惊,大惊之下,神色动作却越发自如起来。
殷瑢放下酒盏,朝着大殿门前的乐师席看去——方才他忽然察觉,有人从这方向,又冷又锐的盯着他。
这目光太过熟悉,像极了……某个狠心的女人。
这念头一闪而过,殷瑢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收回了看向乐师席的凛凛目光,抬手又为自己倒了些酒。
他真是疯了。
想她想疯了。
疯得,连幻觉都出现了。
那女人如今正被困在公孙府里,又怎么能混得进这守卫森严的王宫?
如此想着,殷瑢又冷冷望了一眼那与他隔着几个席位的许谦文,眸光寒凉得仿佛能喷出众多冰渣。
许谦文察觉到这暗藏杀意的眼神,转头朝他看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一撞,当即有火花乍现,对视一刹,又各自移开。
殷瑢饮着酒,再不看那乐师席一眼。
察觉到他渗人的目光已经从她这儿离开,柏氿轻轻舒了口气,冷汗层层的想:此处不宜久留,赶紧溜!
正要开溜,却有一队舞女携着艳丽的香,从沉沉夜色中款款而来,步步生娇。为首的舞女戴着金丝面纱,那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却是极媚,仿佛春日艳阳媚柳,婀娜而多姿。
这极致美艳的舞女一入殿,周遭那嗡嗡的交谈之声便瞬间静了下来,似是齐齐被这盛极的美貌夺了心魄。
柏氿见了这女子的容貌,却是猛地一僵!
☆、第79章 扛回去,关起来(虐甜)
柏氿见了这女子的容貌,却是猛地一僵!
这女子哪里是什么舞女,她分明是风倾楼第一媚,步生娇。
她来这里,是要杀谁?
柏氿来不及细想,下意识的便朝殷瑢看去。
她的目光才落到他的身上,他便猛然转头朝她看来,速度之快竟是令她丝毫没有躲闪的机会。
柏氿手心一凉,隔着席上众人,不得已遥遥对上了殷瑢那深沉的眼——她竟如此大意,被他捉了个现行。
刹那间,流转的时空仿佛在此刻突然定格,就连周遭的景象都渐渐褪去,只余一片苍茫的白。
柏氿被殷瑢那微怒的目光堪堪定住,动也不是,不动,似乎也不妥。
殷瑢咔嚓一声捏碎了手里的酒杯,那尖锐碎片瞬间刺破他的掌心,滚落颗颗血珠。
这女人,她竟敢……
不要命了吗?!
就在这时,惊变忽起!
步生娇亮出华光长剑,直朝许谦文刺去。那凛凛的剑光映在柏氿的眼部,顿时晃得她回了神。
柏氿眸光一凝,顾不得许多,将玉屏箫放到嘴边猛地一吹。
**曲调当即响彻整个大殿,殿中众人的动作齐齐一顿,各双眼眸同时失了光彩。
有宫女保持着倒酒的姿势,冽冽酒水从杯中满溢而出,却犹不自知。
有乐师弹指拨弦,那细细琴弦被指甲勾起一点弧度,音乐将出,乐师却再没了动作。
所有人都顿在了萧声响起的那一刹,仿佛一副太过真实浩大的王宫酒宴图。
而步生娇那锋利的剑,堪堪停在许谦文面前一寸。
柏氿在一片静默里迅速起身,拖着僵住的步生娇就往殿外跑。
她的修行尚未到家,**的时间不过片刻。
这片刻里,殷瑢是最先回神的一个。
他回过神来,只觉方才他似乎顿了一刹,这一刹又好像很长,足够他遗漏什么重要的事情。
皱眉抬头,却瞥见一人翻飞的衣袍在殿门处一掠而过,仿佛鱼儿浮出水面,用一张一合的鱼嘴轻轻吻了吻那一线透明交界,却又立刻掉头隐去。
殷瑢眸光一震,一掌拍醒身边正在愣神的殷十三,“随我追。”
“啥?追啥?”才醒过来的殷十三有些摸不清情况。
“女人。”话音未落,殷瑢便已迅速掠出了殿外。
“啊?”殷十三摸着后脑,不清不楚随着自家主子的追了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离了殿,半晌,殿里众人才慢悠悠的回神。
可怜这些众人先是被步生娇用媚术摄了魂,紧接着又被柏氿用音术迷了魂,一左一右两片大脑一边成了水,一边成了面粉,稍稍动一动,便成了一团浆糊。
他们眨了眨眼,又互相看了看,甚是迷茫。
……方才有出什么事吗?
……好像没有。
……哦,那咱们继续喝,小弟我先干为敬。
……
柏氿掠着步生娇出了殿,脚下生风跑得飞快,膝头隐隐传来阵阵刺痛,那是她此前在鹅卵石上久跪时留下的,还未好透的伤。
她却顾不了这许多,猎猎的风从她耳旁呼啸而过,柏氿七绕八拐的直朝宫里最偏僻的地方跑去。
好不容易避开了人群,柏氿将步生娇朝树上一按,执着玉屏箫在她脑袋上一敲:“醒醒。”
步生娇恢复了神智,见了她,先是一惊,一惊之后又是一喜,那浅褐色的眸光竟是璀璨的亮了起来,仿佛草原上那繁星点点的夜,“夜姐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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