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不怕,也不担心霉不霉运,我遇见过的倒霉事,岂会少过?”福佑淡淡笑言:“况且,人走完了霉运,接踵而来,便有可能是幸运……例如,我被当俘虏抓来,看似倒霉,可我却在这里过起安逸生活,没烦没恼,难道不能算是另一种幸运吗?”用自身举例,最浅白易懂。
更例如,她经历最残酷的上世,因此遇上梅无尽,展开与霉神的朝夕相处,日子,原来可以过得恁般无求,被无条件宠爱着。
他每每喊她一声“爱徒”,皆是放纵,仿佛说着:你可以向为师撒娇,快快快,为师等着呢。
“再者,谁说带来霉运的人,就不能让人感到幸福?只要他有心想保护,他仍是能做得到,他的付出,定能传达给懂他的人,同样也会珍惜这番话,说的是梅无尽,她眼中却看着梅海雁,两人面容略有差异,平心而论,梅海雁生得比梅无尽好,五官端正精致,眉清目秀,只是晒得黑些,可梅无尽一笑天下无难事的慵懒模样……她也觉得极好。
大概是私心作祟吧,师尊好、师尊妙、我家师尊呱呱叫,谁都比不上的。
糟糕,她好像步上了蠢徒儿那一挂的道路……
第十章 少年(2)
听完她说话,梅海雁放轻了钳握在她掌间的力气,依然没放开她,五指的收拢,多了些腻人纠缠,指腹甚至忍不住摩挲她的掌背。
仿佛猫儿主动送上脑袋瓜,央求主人摸摸揉揉,一模一样的小动作。
“你手很痒吗?干么拿我当树干止痒?”她一脸困惑。
猫儿的撒娇行径,落到她眼中,变成了大熊磨蹭树干挠痒的滑稽行为。
梅海雁点点点,此时此刻真想化身变成熊,把她拎起来摇晃,看能不能摇得智慧归位!
“没见过你这么细瘦的树干!拿来止痒还怕把你给折断了!矮子矮!”梅海雁恼羞成怒。
“……”真是白安慰这家伙,浪费唇舌,好心没好报!人身攻击的幼稚鬼!长身高不长智慧!活该你被叫倒霉鬼!
“就算你没动口,我也知道你正在骂我!”两人相处时间恁久,对于她面瘫神情,他多少读得透七分。
“……”不骂你骂谁呀我!亏我瞧你心情不好,善意开导开导你,结果换来矮子矮的骂名,我冤得都想呕口血来喷你满脸了!
“你还骂?!”
“……”我就骂,怎样!
两人的争吵,无声胜有声,换句话来说,彼此默契好到用这方式也能吵。
以前她曾怀疑,梅无尽的读心术,原原本本承继到梅海雁这世,经她故意在内心腹诽师尊,藉以试验此一猜测,事实证明——没有——梅海雁不会读心,他纯粹就是猜中她的心思。
毕竟这些年,两人吃睡都在一起,同桌吃,共房睡——他睡大床,她睡厅边小榻,只要他大少爷夜里想喝水添衣打蚊子,喊一声便行——自然彼此熟稔到不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默默在心底等着看我娶佟海乐!”他继续控诉,关于这件事,他忍她很久了,老故意把他推给佟海乐是怎样?!
每每佟海乐出现,她就借口退场,美其名叫“不碍事”,在他眼中,根本是将他推给佟海乐的破伎俩!
“……不然咧,难道说我乐见你娶苏海潮会好一些吗?”这一句,她动口说出声,而不是摆在心里想想罢了:“你与乐小姐很相配,年纪、家世、彼此知根知底,长辈间又亲如手足,我瞧不出哪儿不好。”
“从头到脚都不好!”他吼。
“乐小姐不会嫌弃你的。”干么自卑。
“……(筋)”梅海雁听见脑中某条青筋绷断的声
音:“李、福、佑,我娶别人,你一点都无关紧要?!”
“……我?我不怎么在意呀。”反正是他这一世的姻缘,死后就没了,要在意什么呢?
难道……娶完佟海乐,师尊回归神职时,还对佟海乐眷恋不忘吗?
甚至带着佟海乐回家,再续夫妻情缘?
这,她真的会有点苦恼,她不想要有“师娘”呀……
福佑不由得皱起眉,脑补梅无尽手牵佟海乐,花前月下,浓情蜜意,她这弃徒情何以堪?
真能豪气掉头离去,说不要这个师尊就不要这个师尊,走得决绝吗?
以前可以,现在,她竟然……舍不得。
刚豪爽说“我不怎么在意”的唇,立即又被自己的牙关紧紧咬住,像懊恼那句话吐得太快,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不在意?不在意你皱什么眉?”梅海雁本还有些怒焰,却被她一个细微神情所取悦,脸上不悦迅速消弭,问得雀跃。
深知她向来面瘫,容颜鲜少起伏变化,初识她时,不只一次误解她耍性子、摆脸色,婢女架子比少爷高,相处过后才明白,她的喜怒,全隐藏在淡淡面容之下。
若她说完“不在意,同样摆出一张面瘫脸,他绝对发火,跟她没完没了,偏偏她轻轻蹙眉,流露出一丝苦恼,证明她口中的“不在意”,并不真切。
“……如果你只爱她五六十年的话,我就不在意……”福佑小声咕哝。
一世姻缘,死后不带眷恋,孤身一人回到她身边,别替她添加师娘……
“你在说什么?大点声。”他倾身靠近,听不清她唇语般的呢喃,她当然不想多嘴,头撇开,唇抿得更紧。
以为用一招“蚌壳搞自闭”,便能打发他,以往都见效,这回,他没打算轻纵她,故意将身势压得更低。
这家伙!当年不及她大腿高度,还张开双臂,甜孜孜喊“福佑抱抱”,她总是弯腰俯视他,现在不过高她几颗脑袋瓜,就嚣张想拿身高压人?!
欺负她这个停止生长的泥人吗?!
“我真的娶她,你也不要紧?你身为照顾我日常起居的婢女,必须天天看我们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呀,还得替我们洗燕好过后的被褥……”
“……”她瞪他。人生这一刻,真想做个孽徒,抬膝狠踹师尊祸根,看你拿什么燕好。
他害她勾勒出一幕很讨厌的景象……他手抱佟海乐,攥着亲吻,纠缠不休,唇瓣暖昧厮磨,缓缓倒向床铺,窗边瓷瓶里的花瓣坠下,然后景致一变,她孤独寂寞冷,蹲在井旁,刷洗那床布满汗水和#水的被褥,头顶一片枯叶,飘飘坠下……
“又不说话了?要我猜你心思?你看起来……有些不甘不愿,嫉妒?”他伸手,指节微曲,滑过她下颏,喜欢她滑腻腻的肌肤触感,自小摸到大,儿时有一阵子,天天都吵着要蹭她脸,她很纵容答应,现在反而不给摸了,哼。
“……”你猜错了,我想殴师!我想扁得你弯腰哀号挺不直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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