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最后那句话,没来由的心头一颤,这是我唯一不敢去触碰的区域。不敢去问阿平要与朱棣谈什么,怕问一句就能引来阿平的臆测和疑心。
所以我有心转移了话题:“我认为你应该去安抚一下燕七。”
阿平点头,“我知道,刚才确实说话重了一些。”他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后起身对我说:“我现在就去找他。”
阿平进了燕七屋子,将里头的人都遣了出来并将门给关上了。我是知道其中原委的,但其他人都不知道,各自面面相觑又忐忑,也就木叔比较镇定。
由于城守府就这么大,基本上所有将领都是住在这后院的,男人们也不讲究,有片屋瓦可遮蔽就好,所以三五人睡一屋也并不稀奇。这会儿全都站在院子里,三两成群,我在角落里暗暗观察,很明显的分成了两边:一边是燕军将领,一边是朝廷的人和锦衣卫们,或坐或站都不开口说话,于是院中气氛很沉闷。
没见到朱棣与朱高煦的身影,应该也在屋中议事。这件事还得看朱棣的态度,其实阿平并未做绝,还是留了庆安一条命在,朱棣是北平的燕王,也是大明朝的皇子,庆安对皇族的污蔑恰恰也包含了他。只是我对阿平了解,对朱棣却从未看透过,也不知他沉鹜的面孔下盘转的是什么心思。
第199章 惊变(上)
正念转间就见朱棣从屋内走了出来,可能是感应到我的视线突然转过头来,我避无可避,只能平静而视。却没想他在顿了顿后,抬脚就向我走来,顿时心下微慌,原本歪靠的身体也站正了。等朱棣到近处就听见他问:“平儿呢?”
我答:“在屋内与小七说话,你有事的话我就去叫他。”
他摆摆手说:“我等上片刻也无碍。”
目光凝于我脸上稍瞬,就听他又开口:“今日之事非我所料,也是我御下不严之过,若有让你难受之处多包含。”我心中暗惊了下,他是在跟我道歉吗?
迎上他的视线心头不免波动,那双眸子太过洞穿人心,好似自己是透明的,脑中转过什么念头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我生出慑然感,下意识就想避开那目光,但眼下情形必须得忍住,尽量让自己的神色不要有太大波动,语调也清平:“王爷无需太过自责,你已经惩戒过庆将军了,相信经此一事大家都会引以为戒。”
我并未刻意扬声,但身周也有一些燕军将领,自朱棣走来身前便“收获”了不少侧目。想来如今应该有不少人对我印象深刻了。先有朱棣亲自领兵于乱军之中前来营救;后则在庆安无礼蔑视皇权时挺身而出,堂堂指责,关键是没有人来呵斥我的“多言”,不管是阿平还是朱棣;而此刻又见朱棣特意走至我跟前,言辞恳切,恐怕每一个人心中都在臆测我到底是何身份,让他们的燕王如此重视。
朱棣沉静片刻后抬起眸,放低了语声:“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全权处理。”
我怔了怔,等领悟过来那意思时不由惊怔地看着他。这句话等同于是对我许下承诺,他已然洞悉我心中所忧虑之事,应下了这个承诺便无需我再去烦忧,他会将事情负责到底,也会给我满意的答复。面对着他沉幽而视的眸光,我不知该如何以对,只有轻嗯了声。
算是,对他的一种信服吧。不是没来由而生的,是当初一起共同经历过的那些事让我确定他是个一言九鼎的人。
“你……”他刚想再说什么,燕七房间的门从里头被拉开了,朱棣顿停了后面的话目光流转向那处,见是阿平走出来他便立刻走了过去,“平儿,我们谈谈。”
阿平浅笑而回:“王叔,我也正有此意。”于是两人直接进了隔壁的空屋,这下我不再担忧了,两人都有心往好的方面走那便不会再起争执,至于,阿平说要“开诚布公”会否谈到以前我无从确定,也无从担忧起,哪怕真谈到了就让他们以男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吧。
感情上我对阿平问心无愧,也曾与他交心而谈过了。至于朱棣,除了最初救他的动机外从未有过其它杂念,哪怕他很可能就是陆锋。
深知我与陆锋的感情在那一世已经尽断了,不会再来与这一世牵扯。
敛转眸见四下的将领们都目光朝着这边探视,看来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事态发展。环转间撞上人群中一双黑眸,扑扇扑扇地朝我眨了眨眼,又跟我做了一个努嘴的动作。看着他走出了后院并没立即随上去,是等过片刻后才也走了出去,见朱高煦探头探脑地站在墙角边正朝这处张望,看见了我立即招手又压低声喊:“这边。”
我走到跟前蹙眉问:“找我什么事?”
朱高煦没心没肺地问:“小兰,我炆哥怎么说啊?是不是很生气?庆安那人就是那德性,口没遮拦的,有好几次都为那张臭嘴巴而跟人私斗,都是老朱给他瞒着父亲的。这回是他咎由自取,活该被打的半死。”
我见朱高煦并非故意为搏我开心才说这番话,他在说这些时也一脸愤怒,可见那庆安平时嚣张肆意惯了。不由询问:“既知此人如此恶劣,为何还要包庇于他?”
“他是皇祖父时期一员老将的儿子,打仗时十分的勇猛,立下过不少战功。老朱惜他是一员猛将,故而总是替他隐瞒。”
我冷哼出声:“你可知一只苍蝇坏了一锅汤的道理?有着这样的搅屎棍在里头,只会坏了你们燕军的名声。”朱高煦闻言也不生气,嘿嘿一笑了说:“现在不是被你把这根搅屎棍给除了啊,不是我说啊小兰,刚你说话的那股气势当真吓人也。”
我挑起眉,“那吓着你没?”
“我吓着什么呀,反正你也不会对我那样凶的。我在旁边看着还觉得痛快呢,总算是给我出了一口恶气了。”
这回算是被他给真的逗笑了,脸上刚露出笑意他就嚷了起来:“笑了笑了,总算雨过天晴。”我真有想踹这小子一脚的冲动,至于要这么大惊小怪吗?不过心思翻转,想及之前他与朱棣的闭门谈话,便打探了询问:“之前你与你父亲关在房中都在那讨论什么啊?”
“还能有什么呀,不就是说这事呗,我还被父亲给责骂了呢。”
“为何要责骂你?”
“父亲询问我庆安在军中的品性,我这不是念着老朱那点交情嘛支支吾吾的,然后被父亲一顿臭骂,逼得我只好把那些旧账都给翻出来了。还有就是我怕你闹那一场有事,替你向父亲求情了。”
我心中一动,“你父亲说什么了?”
朱高煦对我一向老实,毫无隐瞒地回道:“父亲说这事他自有定夺,让我无需操那份心。不是我要夸你啊,当时那种场合换作是我也不太敢说那番话,小兰,我当真是对你服了。”
瞧他这傻样便心生捉弄之意:“服气了是不?那还不叫一声姐,以后让姐照着你。”
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就开始阴阳怪调地鬼叫了:“哪来姐?我怎么没看到?”却没防突然有道粗蛮的嗓音从背后响起:“小朱,你在这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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