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消极,像及了那种病入膏肓全无斗志的病人,就连眼神里的眸光都是黯然的。
他将我搂紧了一些,下巴贴在我的额头上轻声道:“兰,我王叔这人太过深沉,不好相处;我堂弟年龄虽小,对你却是不错,也肯听你的话,以后你可以与他多相处点。”
我本听他说这些感到莫名,怎么会突然主动提起朱棣,听到后面顿觉不对,在脑中一盘转便惊怒地挣开他,“你在说什么?”他是在为我安排今后吗?
看到那双眸中渐渐溢出悲凉,“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的,如果我……”
“没有如果!”我怒喝着打断了他,从他身前骨碌爬起,又因脚踝疼痛而踉跄了下,他急着上来要扶却被我往后退了一步躲开,看着他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又慢慢垂落,眼眸也低敛而下。我一步步后退,到离开他数尺远时才缓缓而轻吟开口:“朱允炆你听着,你休想来为我安排今后的人生,我的人生我做主,哪怕将来有一天我与别人在一起那也是因为喜欢和爱上了那个人,而不是要你现在来说适合不适合。”
他把朱棣与朱高煦摆放到天枰上去衡量,谁对我有利谁又与我不适,而他可知那两个人一个是他王叔,一个是他堂弟,若在他之后我与其中任何一个在一起,是要让我情何以堪?
忽而脑中灵光闪过,眼睛蓦然睁大的同时幡然而悟,原来是这样!
“你是在杜绝我与他们会在一起的可能吗?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你还需要如此对我使用心机吗?”我的语声里已经有了哭音,可是眼睛干涩到疼都不再有泪,是刚才已经都哭干了吗?清楚看到我视线里的那双眸子闪过惊慌,但很快便沉敛去,片刻后竟干脆承认:“没错,哪怕我死,我也不许你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在一起。”
我惊愕地看着他,那张脸上渐渐浮现愤怒:“我嫉妒王叔,嫉妒他夺走了你的注意,嫉妒在我昏沉的时候你对他露出的温柔表情,为他涂药照料他;也嫉妒阿煦,嫉妒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与你并列而骑,而我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偷偷看你;甚至还要一次次的将你推开,因为害怕自己一旦再病发,那便连偷偷想你的机会都没了。”
这才是他的真性情,在任何事上他可以温厚谦和,唯独对我不能。他的骨子里藏着一股蛮横与狠意,也只有在对我的事时。
刚刚升腾的怒意渐渐熄灭,正想回走过去,突见他眉宇一蹙,下一瞬便在我眼前直挺挺地倒下了地。砰的一声响,鼓动了的耳膜,空白了的脑子,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嘶哑而仓惶:“阿平……”
疾冲过去抱起他,颤极了声:“你怎么了?醒一醒,你到底怎么了?”可在我怀中的人却闭了眼毫无反应,就连鼻息都浅的像是在消失。
各种恐惧纷涌而来,不可能的,明明刚刚还与我说话来着,怎么可能须臾之间就起了变化?“阿平,你别怕,我立即带你去找江太医。”翻过身将人拉至背上,奋力起身,扭伤的脚踝处传来剧痛,可这痛比不过我此刻的锥心之痛。
背着阿平从树林深处回到营帐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拉开了江太医的帐幕,不管有否打扰到他,一钻入就急喊:“江太医,你快醒醒,帮我看看阿平怎么了。”
江太医年迈睡眠很浅,在我拉开帐幕时就朦胧醒来,等点起灯盏看清我背着的人时面色大变,“快把人放下,告诉老夫发生什么事了?”
我依言放下阿平到地上,挑重点简略地说:“他刚才与我在林中说着话,突然就倒地不起了,我怎么喊都喊不醒。”
“可有像上次那般喊头疼?”
“没有,全无征兆,就只看见他眉宇一蹙,然后就倒地了。”
江太医一搭脉就眉头皱成了川字,面色更显沉重,等松开手指时十分严峻地来问我:“到底殿下受了什么刺激?他整个体内气血翻涌,经脉错乱啊。”
受刺激?是因为我刺破了他的动机而致使他说出那番嫉妒言论吗?
江太医见我一副手足无措的样,跺跺脚急到不行,“还不快来帮老夫的忙,去,找老夫的药箱过来。”我钝钝而问:“药箱在哪?”
“外头的马车上啊,老夫要为殿下再施针。”
我立即跑了出去,马车就停在帐篷旁边,揭开布帘一眼就看见老太医那个黑色木匣子的药箱,抱起了就往回跑。老太医又命我去找人来压制阿平的手脚,我一咬牙,走上前就扑在他身上,四肢紧紧压制住他的手脚,口中喊:“施针!”
“你压不住的,他痛起来会挣扎得特别厉害。”
“快施针吧,求你了。”我语出哀求,不能再拖了,燕七与木叔都离太医营帐有些距离,刚才回来时就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我怕再去喊人这一来一回会延误阿平的诊治。
老太医重叹一声,不再多言地执起银针,面色严肃地对我下令:“扶好头。”我立即得令去抱住阿平的头,看着一根根银针慢慢刺入皮下,太阳穴两边也各施了一针。等到最后一根银针时老太医沉声而道:“注意了,这一针百汇穴至关重要,也是最令人神经感到疼痛的,上回就是刺这一针时剧烈挣扎的,你切莫记住绝对要压制住他的双手不能让他抓,而且要控制住头不能折断银针。”
“好。”我只答一字,将阿平的双手压在身体底下,而双手使尽全力扶住他头。
眼看着银针一点点刺入百汇穴,时刻提着心等待他反抗,可直到银针刺入皮下一半他都没有半点反应。惊愕抬眸,只见老太医也惊愕了眼眸,不敢置信地盯着阿平。
他又将银针刺入半分,可阿平依然不见有何反应。
“怎么回事?”我问出了疑问,却发现老太医额头都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口中喃喃重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看老太医的情形似乎想不通眼下这局面了,我心中不由添上一层阴霾,按理阿平应该会在百汇穴被刺后像上回一般挣扎而痛苦死后,而不是现在安安静静的毫无反应。使我原本憋足了一口气准备拼劲摁住他的力无处可施,揪着的心也无处安放。
老太医让我起来,他翻开阿平的眼皮又再去搭脉,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更多了。
第222章 癔症(7)
我反而沉默下来,这时候如果连老太医都束手无策那即使我再焦虑不安有何用?终于在一番折腾后,老太医面色严峻地道:“殿下怕是真中毒了,他的脉象忽快忽慢,有时甚至会没有,又在下一瞬会再起来,如此怪异的脉象老夫生平是闻所未闻。你且先照应着殿下,待老夫去翻阅医书看看。”
老太医交代完转身就钻出了营帐,应是又去马车上翻找医书了。帐内就剩了我一人后,将阿平抱起了到怀中掌贴在他心口,只有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我才心安。
这件事到底还是惊动了朱棣,因为天明后就要启程,而阿平却无声无息地躺在老太医的帐中。朱棣掀开帐布进来时眸光很沉地询问我:“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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