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叔见我出来便站直了身恭声汇报:“皇上有紧急朝务要处理,让娘娘可先与小殿下们用膳。”我点了点头,心念微动间开口:“今儿是大年初一,木叔也一同吃吧。”
木叔一怔,立刻低了头道:“微臣不敢。”
我笑了笑道:“当初在银杏村时逢年过节也会邀请你一同来用膳,既然阿平将此处拟造的与银杏村一模一样,就不要讲那许多君臣之礼了。”
可能是我现在的身份既提出了邀约,木叔就不敢违抗,也可能是念及过往有所触动,竟不再推辞。不过当我走进灶房看了准备好的膳食时就不由后悔了,还以为阿平人出去了肯定是喊了御膳房送来了膳食,没料就只有一锅菜饭和一盘疑似烧焦的炒鸡蛋,不由嘴角抽了抽,这还真有够简陋的。
不用说,这肯定是阿平的杰作了。
端上桌后我略尴尬地道:“你等等,我再炒个菜,很快的。”
“不用了娘娘,这些就好。”
木叔自行盛了饭落座于桌前,既见如此也不讲究了,喊来两孩子也上桌,一人给盛了一碗饭,又把锅上顺带蒸的包子也端了出来,于是四人围坐于桌前开始晚膳。
难得元儿与小月儿都闭嘴了不说话只埋头吃饭,我也是暗暗好笑。不过阿平这菜饭烧得还挺香的,里头应该像我以前一样拌了板油,而那盘炒鸡蛋远看黑乎乎的以为是烧焦了,其实是在里头加了一点醋,如此可以使得鸡蛋的味道会变得很不一样,有个别致的名称叫“赛螃蟹”。总之虽然简单,但两样味道都还不错。
忽见木叔顿住筷子目光凝于桌,然后低声道:“还是第一次吃到皇上亲自做的膳食。”
我微挑了下眉,觉得他是话中有话,但不知是要转达什么便不动声色地道:“平日里他太忙了也没心思整弄这些,难得过年时做了一回。”
“属下是看着皇上长大的,虽锦衣卫隶属先皇但自从随皇上去银杏村后就一直相随左右了。我们锦衣卫的职责是保卫皇室,当下的时局于皇上很不利,而皇上最重视的就是娘娘,还望必要时娘娘能够劝住皇上。”
静了一瞬,我轻声问:“劝他什么?”
“必要时,全身而退。”
霎时心头漏跳了一拍,我没有想到木叔会提出这样的意见,他深知能让阿平听劝的只有我,但是,“全身而退”的另一个意思是逃跑。
我抬起眸沉问:“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木叔眸光沉了沉,慎重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有保住了性命日后才能东山再起,皇上是天命所归,是太祖皇帝亲传的嫡位,其它觊觎皇权者都不过是乱臣贼子。”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是一张刻满了岁月痕迹的脸,眸光坚定不移,代表了誓死效忠的决心。恐怕在木叔的认知里,他认定的皇室正统只有阿平,且阿平是他看着长大一直护卫的人,但他不知他口中的那个乱臣贼子将会在这一年取而代之。
沉默半响我敛转眸道:“让我想想。”
木叔没有再多言,快速吃完了碗中的饭就提出先告退了。我看着他的身影走出门,心头波动渐平,刚刚木叔提出全身而退的一霎我是心跳加速的,因为不谋而合。
我其实有一直在思虑这件事,与木叔不同的是他还处在犹豫与担忧的阶段,想要未雨先绸缪,但我不同。我是知道这一年会发生什么事的,建文四年,阿平在位的最后一年,靖难之役对阿平而言是必输的局。所以我一直在盘算着要不改变历史的大方向下如何钻这个漏洞,做到全身而退。
我的全身而退不止是自己和阿平,还有孩子们、小同、燕七等身边这许多人。有透彻的分析过,小同、燕七他们不算是在历史中的人,他们的生死定然不会被外关注,所以相对要好撤退一些,主要的还是我与阿平,我们势必得撑到最后的。否则若我们先于历史时间逃出战场,怕那强大的命运会再一次伸出恶魔之手来推动我们走上既成的轮轴。
突觉衣袖被拉拽,耳边传来小月儿的声音:“阿娘,你怎么了啊?”
游离的思绪被打断,目光回转到眼下,见两个小不点都眼巴巴地在看着我。蓦的笑了,想得太入神把他们给忘了,伸手去揉了揉小月儿的头答:“阿娘刚才在想点事想入神了,怎么,觉得父皇做的饭菜好吃吗?”
答案是显然的,两个小家伙难得自觉地把饭都吃光了,以往元儿是吃饭老要管,而小月儿还得喂。只听小月儿乖觉地答:“好吃,我还想吃一碗。”
却被元儿在额头敲了下,“你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成小肥猪了。”
“我不是小肥猪。”月儿很不服气地反驳,他还有些婴儿肥,不像元儿这混小子在外面野惯了,已经身形拔长了去。
可元儿却故意扭曲他弟弟的话:“嗯,不是小肥猪那就是大肥猪了。”
小月儿顿时恼了,也不来跟我告状,从椅子上滑下去就去扯他哥怒声否认:“我不是。”
“你就是。”
“我不是!”
是小月儿先动的手,小拳头朝着元儿的脸挥过去,可因为个子矮只能打到胸口。我可能是个后妈,两孩子打起来了都还在旁津津有味地看戏,印象中这是他俩第一次打架吧。
第301章 还有多久
元儿都比小月儿高一个头的,当然不可能打不过弟弟,一开始还只是用手挡着,可当他的下巴被小月儿勾到时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了恼怒。有想上前去劝架,不过我迟疑了下没动,想看看元儿会是怎样的反应。
下一刻只见元儿出手了,一把抓住了小月儿的手腕再一个旋转直接反缚在身后,我看得微微吃惊。倒不是担忧元儿把小月儿给打疼了,而是这个连贯的手法看着有点像是擒拿术。
闪神间已见元儿将小月儿给压在了地上,口中喝问:“服还是不服?”
我以为小月儿即使不哭闹肯定也是犟着,却没料他大声喊了一字:“服!”我那额头顿有黑线落下,有这么没节操的吗?元儿闻言还很牛气地再问:“以后还敢不敢对我动拳头了?”小月儿答:“不敢了。”这才得以被松手,然后一骨碌爬起来拽着他哥的袖子要求:“哥,教我。”
元儿拉走自己的袖子,把头一扬:“不教。”
“教我啦,哥。”小月儿开始耍赖地拖住他哥的胳膊了。
我严重怀疑刚才还在打架的两人是不是他们了,两兄弟之间的相处模式是这样的?这时候自是不用我再去调解了,只见元儿尤为趾高气扬地抬着头说:“你这短胳膊短腿的,不是学这的料。”而小月儿则不肯放他哥走,继续胡搅蛮缠:“不行,哥你快教我。”
阿平走进来时就正好看见这一幕,只扫过一眼就转眸看向我问:“晚膳用过了吗?”其实桌上的盘碗都没收呢,我有没吃过一眼就知了,不过他问起了我也点了点头询问出声:“你有吃过了吗?”他直接坐在了我身边,拿起我的碗和筷就呼啦着吃起来,不说狼吞虎咽吧,我剩下那半碗饭三两下就都到他肚子里了,然后把碗一推,“媳妇,再去给我盛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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