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如果这刻我能开口,一定唾沫横飞地冲着他吼滚,朱允炆你这个混蛋,谁要陪你一起死?你把我放了,看我还愿不愿意跟着你!
可再多的愤怒也无从言表,只能听着他凑近过来轻语:“我本来想假如不当了这个皇帝,那便在湖边盖一所房子,里头有四个屋,一个是我们两人的,一个是元儿与月儿的,还有两个就给小七与木叔吧。你一定最喜欢搬张椅子坐在屋外晒太阳,木叔去湖边钓鱼,小七种菜,而我就带两个孩子写写字吟吟诗,光是想想这样的画面就觉美好。”
随着他倾述,我的眼前仿佛呈现了那样一幅画卷,心绪从愤怒逐渐变得柔软。
眼睛被温暖的掌覆盖,仿佛催眠般的嗓音柔和入耳:“兰,在最初你可能会觉得我像是你身上的一块顽疤,让你的难以愈合,在你过着今后生活时总觉得有一块是残缺不美丽的,但其实只要将我晾一晾,我就会褪去了,而你,也会痊愈。而且……”他忽然俯唇到我耳边,轻到不能再轻的语声抵进耳膜:“我再舍不得,你也终将会忘了我。”
我心头一震,他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会忘了他?心底深处有恐慌涌出来,不,不可能的,朱允炆你这个混蛋不能这样对我,你把我生拉进来再推出去,难道还要最后将我记忆抹去?
吻落于我耳,极轻极轻,他突然将我横抱而起,但只一个转身的距离又将我放下,明显身下不再是泥土地面,触感像是一块木板。在我脚上和腰间分别绑上绳子后身形微微一顿便起了身,随即头顶传来清冷的沉令:“走吧。”
陈二狗立即应:“是,皇上。”
身下骤然而动,明显拖拽的声音回响在空间内,视线中的轮廓逐渐消失。我除了身体麻木外,连心也像是停止了跳动变得麻木了。就这样吧,有些东西真的是强求不来,他要捍卫他皇族的尊严,无论我怎么努力都不能撼动,就算是今天真的把他强带走了,怕也会在将来怨我。可是,我宁可他怨我啊!
我想尽了办法在自己所能掌控的空间对他倾尽所有,可这个空间却不够成全他的自由,他最终还是选择舍下我独自面对命运。
英俊的脸在脑中一闪而过,心脏复苏,仿佛被一根细丝给穿过了在抽动,我看见了命运的流转。从张月到许兰,从许兰到马氏,再从马氏变回许兰,是否最后我的命运是——从许兰变回张月?阖上眼,有液体炙热地烫在眼角,引起异常的刺痛。
意识弥留之际听见陈二狗难得正经地在说话,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不是我说啊大姑娘,谁能活着还想着去死呢?你也别怪他,他站在那高处下不来,但是你可以下啊。当初你让我在地下打盗洞的时候就被秘密招去查问了,我的命可是捏在那掌间的一只蚂蚁啊,你说我能不听命吗?银针也是他给我的,刚听那话里的意思是你可能会忘记这些事,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呀,忘了就可以从头来过啦……”
忘了,从头来过。
多么轻松的几个字,却沉得像块巨石将我压得睁不开眼,也喘不过气来。
本是相遇在尘世的陌生人,被命运牵连在了一起,一度他江山在握、生杀予夺、随心所欲;而今一个轮回过去,他放开了手将我撇除在外;索性就这样吧,让记忆灰飞烟灭,让尘世了却,从此人海茫茫我再记不起有这么一个人,他在明日的生死与否也跟我彻底没了关系。
这一次我真的认了命,因为那命运就像是个强大的暴君,不容我扭转历史痕迹,连让我想钻历史的漏缝都不允许。
生离别,死悲欢,独梦成殇。
第三宫六院不如你317章 海上遇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一对男女谱写了一个情深缘浅的故事。
相爱却不能相守被不少情求不得的人当作最痛苦的事,在故事的最后,是在一个日出的清晨、碧蓝的湖边,男人被女人轻轻抱在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在他们身后,是一间已经烧成了残壁的房屋。女人抱了男人整整一夜,爱情的美丽在于明知家已破人将亡,他们也可以一起拥抱取暖直到天明。
我在梦中旁观时不禁想,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不计过往,不求将来,就活在当下,闭上了眼睛抱住对方永不松手。
因为睁开眼便看见头顶天空里的云,飘飘渺渺无可触摸,且被风一吹,就散了。
从梦中醒来时只觉周身寒冷,下意识地往被窝里钻了钻,可这被窝一点热度都没有。鼻间不知道是什么气味,感觉有些腥味,周遭是清冷而陌生的环境,掀开被子下地走出门去,寒风中迎面走来一名妇人。
“咦,你醒了啊?”
我没有应声,目光惊愣那一片茫茫,环转四下,还回头看了看刚才走出来的房间,惊异地发现我居然是在一艘海船上,难怪之前闻着有腥味了。
“我怎么在这里?”心中的喃喃不经意地说了出来。
妇人的头上包着灰布头巾,身上穿的是藏蓝色的布衣,她听到我的疑问后道:“你是被船长从一艘小渔船上救上来的,一直昏昏沉沉着,给你灌汤水都能咽下去,似昏非昏又似醒非醒的,今天总算见你能醒来了。”
我有点混,这位妇人说得什么小渔船脑子里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在刚才看见茫茫大海时惊异到不行,冥冥中感觉自己不应该是在海上的。
关键是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为什么会上一艘渔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穿着,白底浅蓝的绸布罗裙,上头印着一朵朵的兰花,这衣装应该不像是来打渔的吧。
“姑娘你叫啥?家是在哪呢?我们这是艘商船,如果你要回家怕是要等返航时才能顺带地送你了。”妇人见我不言不语别来询问,却把我给问住了。
刚才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等被问起时才恍然而愣地在脑中翻转搜索,却完全记不起自己的名字又不记得家在何方。“我……忘了。”良久后才喃喃而答。
妇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劝解:“不要紧的,可能是你昏沉得太久暂时不记得了,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唤你……”她将我上下打量了下,“小兰吧,你身上的这条兰花罗裙很好看呢,只是咱海上风大天寒的,怕你这身衣服不着暖,晚些我给你一套厚实的衣服换上吧。”
我讷讷点头,这位妇人很和蔼可亲,确实光站在这船舱处一会功夫我的手脚就都冻得冰凉了。随着妇人往船头方向走,沿路发现船上的人看见她都会停下来唤一声:“秦姑。”我当时听着那发音,姑且当作是“秦”姓,是后来才知道是弹琴的“琴”,因为琴姑弹了一手好琴,此乃后话了。
从这些船员的态度来看似乎这琴姑的地位挺高的,她领我到了另一间舱房,从一大木箱子里拿出来一套厚麻布的墨蓝色外衫。她说:“别看这料子粗糙,但是可以挡风,而且做事的时候也比较方便。”我正默听着要接过衣服,忽而怔了下,做事的时候?
想来是脸上的疑惑被琴姑瞧出来了,她顿了下便道:“既然这段时间你要待在我们船上了,肯定是要付出劳动力的,所以会等你身体康复后安排工作给你,希望你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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