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敏脸上变『色』,哼了一声道:"他身为一国之尊,贺寿礼这种大事不在寝宫行礼,倒跑到书房里聚会,算怎么回事?什么赏梅,分明是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他既然不愿来位育宫见我,我倒巴巴地跑去,那不是输了给他?我偏不给他这个脸。"
子衿暗暗叹息,心道皇上都已经两年不来位育宫了,你什么脸面都扫地了,还只管撑着,可撑给谁看呢?表面上却仍然只得挤出笑脸来劝着:"话不是这么说,皇上的大寿,自然要随他的意思,愿意在哪里摆寿就在哪里摆寿,皇上喜欢赏梅花,咱们凑个趣也好,总不便在这大喜的日子里驳了皇上的面子呀。"
此时子佩也已镇定下来,听见子衿劝皇后,也忙在一边帮腔道:"子衿说得是,娘娘请看,这是刚打御花园里折来的梅花,果然开得漂亮呢。咱们与其呆在屋子里赏一枝梅,倒不如去御花园里看满树的梅花去,也是踏雪行运的意思,娘娘往年带咱们堆雪人,玩得何等尽兴,今年还一次不曾去踏过雪呢。"
终于劝得慧敏打起精神来,勉强起身,披了紫貂大氅摇摇摆摆地出门。子衿子佩带着小宫女跟在后面,有搬椅子的,有拿手炉的,有捧唾盒的,有提点心篮子的,子衿亲自捧着皇后送皇上的寿礼,命子佩拿着赏人的银锞子,一行浩浩『荡』『荡』地往御花园来。
此时一起一起的贺寿人群大多已经磕了头,领过寿面散去,绛雪轩里只剩下十阿哥博果尔、十四格格建宁和那位从天而降的汉人格格孔四贞,正同顺治坐在炕上,四个人围着炕桌,一边一个抓子儿赌糖果呢。
看见皇后进来,博果尔同贞格格忙跳下炕来行请安礼,建宁却仍坐在炕上,只随手扬了一下绢子,含含糊糊地着:"皇后娘娘吉祥。"
慧敏忍着不肯发作,含笑向顺治道:"皇上好兴致,臣妾给皇上请安,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子衿子佩率着众宫女也都花团锦簇跪了一地,莺莺燕燕地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
顺治往时看到慧敏招摇炫耀仪仗非凡便觉反感,然而今天是他寿辰,将寿堂摆在绛雪轩已经理亏,见皇后非但没有兴师问罪,反而满面春风地问好,倒也意外,因此含笑伸手道:"免礼,皇后远来辛苦,要不要上炕来暖一暖?"
贞格格听见,早已将薰炉旁最暖的位置让出来请皇后坐,子衿子佩呈上寿礼,又递手炉到皇后怀中。
慧敏自与顺治分宫别居后,还是第一次看他这样温言相向,不禁心花怒放,随在顺治身边坐了,眼角眉梢全是喜悦,红粉绯绯地笑道:"你们刚才在玩什么?我也算一个。"
博果尔道:"在抓大把儿,皇后也喜欢玩么?"
慧敏却是没听说过什么叫"抓大把儿",看去却是一些羊拐骨,剔去肉丝,洗成灰白『色』,用手掌手背抓着玩儿。皱眉道:"这样腌脏东西,有什么可玩的?不如我们翻绳儿吧。"
顺治笑道:"那是女孩子们才玩的东西,且只合两个人玩,我们这些人玩那个,太闷了。"
建宁道:"那就猜谜语吧,谁输了学狗爬。"
慧敏道:"太不尊重了。难道皇上输了,也要学……成何体统?"
建宁笑道:"那就谁输了谁唱一段。"
慧敏道:"更加不妥,下九流的玩意儿,哪里是我们学得的?"
建宁不乐,讽刺道:"你左一个"不尊重",右一个"不妥当",既然要顾皇后体面,就在位育宫里打个佛龛把自己供起来得了,没事儿又下凡来做什么?"
慧敏登时翻脸,冷笑道:"格格既然喜欢,我也不拦你。不如这便妆扮起来,给我们唱一出助兴如何?唱得我高兴了,说不定打赏你几个大子儿呢。"
建宁大怒,板了脸说:"皇后要听,那也容易,我这便叫绿腰来唱一出《倩女离魂》。只可惜皇后脾气大,威风气派,把女乐给裁了,没人打锣鼓,只好听她清唱。"
慧敏听建宁翻起旧账来,那正是心中弊病所在,不禁面胀脸红,眼泪直在眼圈儿里打转,满心要想一句狠话堵回去,无奈口才迟慢,不是建宁对手,气得浑身发抖,却只是说不出话来。
子衿子佩见娘娘被建宁挤兑,急得心如油煎,生怕好端端一场聚会又要闹得不欢而散,苦于不敢『插』嘴,暗地里不知念了几千几万遍佛;博果尔是弟弟,又生『性』怯弱,只要皇帝哥哥在前,再不肯多说一句话的;顺治则向来不理两人斗嘴之事,乐得看热闹。
惟有贞格格见不是光景,忙打岔道:"我先给皇后娘娘出个谜语吧,娘娘要是猜不出,就说个笑话;娘娘要是猜对了,就罚我说个笑话。"
顺治道:"这个很好。"
博果尔问:"要是说得不笑了又如何?"
四贞道:"那就罚一杯酒。"
建宁占了上风,便不再赶尽杀绝,嘻笑道:"酒在哪里呢?"
子衿难得见局面有转机,赶紧凑上前禀道:"娘娘因要祝贺皇上寿辰,早已备下几坛好酒,一并抬来了。"说着收拾几案,布上酒壶酒盏,一一斟满。
顺治见那酒杯十分古朴玲珑,且酒汁呈琥珀『色』,未及入口而醇香四溢,不禁点头赞道:"好酒。皇后细心。"
慧敏脸上略有喜意,这才缓和颜『色』,向四贞道:"便请贞格格出题。"
四贞道:"谜面是"鸡血",谜底是一个字,也是一样东西,就在这屋里有的。"
"屋里有的?一个字?"慧敏左右张望,看见瓶里『插』着各『色』孔雀与稚鸡翎『毛』,便问,"莫不是个"翎"字?"
四贞摇头道:"娘娘先想想这鸡血的血是什么?"顺治笑道:"我知道了,是"酒"字。"四贞笑着点头,同顺治互一照杯,啜了一口酒。建宁不解,问道:"为何是"酒"字?"慧敏却已醒悟过来,道:"申猴酉鸡,鸡为"酉"解,血当"水"讲,可就不是一个"酒"字。"四贞笑道:"娘娘解得好,也不算全输。"
博果尔道:"不算输,那谁讲笑话呢?"慧敏倒也不推脱,抢着说:"我输了,我认。不过,讲笑话之前,我也先给贞格格出个谜语,如果你也猜错了,我们就两清,如果猜对了,我再认罚。"四贞道:"这合理。"
于是慧敏也出了一个,说是:"一个男人戴帽子。"博果尔问:"也是字谜么?"慧敏道:"是个字,也是个人。"四贞赞道:"一谜两解?这可有点难了。"顺治笑道:"果然是个"字"谜。"慧敏笑道:"皇上已经猜到一个。还有一个呢?"博果尔诧异:"已经猜到一个了吗?为什么不说?"
四贞也已经猜到了,却故意不说破,只道:"皇上说是"字"谜,也就是说这个谜的其中一个谜底就是"字谜"的"字","字"字帽子下面一个"子","子"为男,所以,"字谜"的谜底便是"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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