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国公之爵,大伯他处处跟陛下作对,我爹呢?处处帮着陛下。最后待遇却是一样的……换了你,你能甘心?!”
郗浮薇说道:“嫡庶有别。”
“这是因为你自己是嫡女!”徐景昌冷笑,“而且你们郗家人丁单薄,你没吃过父母偏心的苦!”
“国公爷,您自己难道不是嫡子?”郗浮薇认真的问,“如果您不是嫡子的话,敢问如今这定国公府,可还是您在做主?陛下又为什么要最看重您?毕竟令尊的后嗣可不止您一个不是吗?说句不好听的话,城外庄子上住着的那些女子且不说,她们跟前的孩子们,可也都是令尊的骨血。”
但因为太夫人生下了徐景昌,在有原配嫡子的情况下,那么当然是原配嫡子重要。
所以永乐帝将对于徐添寿的感情,都倾注在了徐景昌兄妹身上。
对于定国太夫人驱逐丈夫的姬妾以及庶出子女的举动,也就默许了。
“我自己过的当然没什么好挑剔的。”徐景昌看着她,缓缓说,“我只是替我爹爹抱屈。”
“魏国公府的爵位来自于中山王爷。”郗浮薇说道,“魏国公乃是中山王爷的嫡长子,他承爵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皇后娘娘看重魏国公一脉,不无重视宗子的考虑。国公爷说是替父抱屈,可您勾结建文余孽时,可曾想过,当年正是建文帝害了令尊?这可是杀父之仇!”
徐景昌闻言勃然大怒:“谁说我勾结建文余孽?!”
见郗浮薇平静的看着自己,他脸色阴沉了好一会儿,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我只是在汉王跟赵王做的事情里推波助澜了一番……”
“国公爷还记得姚灼素吗?”郗浮薇见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沉默片刻,缓缓问,“就是济宁府,咱们头一次见面时,跟我一块儿的那女孩子。”
徐景昌皱眉,道:“那个小美人?嗯我记得,有次她去卫所找你,刚好我心绪不佳,就哄她到房里玩了玩。后来不是还被你告到沈窃蓝跟前,让沈窃蓝跟我要走了?”
就问她忽然提起姚灼素做什么,“那小美人是良家子,摊上这种事情,估计已经自。尽了吧?”
他甚至还笑了几下,一脸的无所谓。
“……”郗浮薇用力握了握拳,才忍住抽他的冲动,“那是建文余孽之后!”
这下子徐景昌脸色顿时变了,甚至坐直了点身子:“难道陛下因为我动了那小美人 ,以为我跟建文余孽?!”
郗浮薇没什么表情的说道:“陛下的心思,怎么会是我这个才面圣过一次的女流能够揣测的?”
将徐景昌刚才的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才继续道,“前些日子济宁卫所被劫狱,济宁大族邹家独子邹一昂为人掳去,正是姚灼素之母姚氏所为。”
“……姚氏也打算动我?”徐景昌沉着脸,问。
郗浮薇冷冷道:“这个你放心!人家姚氏心存大志,首要的就是捣乱开河之事,暂时还顾不上你!”
瞥了眼松口气的徐景昌,“姚氏母女,是在我以西席身份进入邹府后,从南面赶过去的。而不久前,就是年初的时候,应天府这边的行首邢芳归,跟着义父北上,在济宁落脚。这两拨人都跟建文余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顿了顿,她说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十年来还没死心的建文余孽一心一意想着颠覆永乐一朝,只是陛下英明神武,海清河晏,他们实在找不到机会。”
“这次为了开河的事情,陛下调动了南北数地三十万民夫,都是青壮男子。”
“建文余孽所以起了歹毒之心,派人潜入汉王殿下的封地云南,搜集瘴疠之气,制作毒物,由邢芳归这个行首亲自出马掩护,送至北方!”
这也是邢芳归要跟宋礼一块儿动身的缘故,不仅仅是贱籍以及行首的身份容易受到轻贱,想沾宋礼的光少点麻烦。更是因为跟着宋礼,她的行李物件,包括随从的东西,都可以最大程度的得到一路上关卡检查的豁免。
“建文余孽希望用这些毒物在民夫中间散播瘟疫,屠戮无辜!”
“从而动摇国本,扰乱社稷……这么大的事情,若非陛下仁慈,念及旧情,都不需要亲自处置你,只要将消息散播出去,你觉得你是什么下场?”
郗浮薇冷笑,“别说什么你只是睡了姚氏的女儿,根本不知道姚氏的身份!说句不好听的话,运河横亘南北,那么长的水路,瘴毒为什么会从济宁开始?不就是因为你一时兴起,惹了姚氏的怨恨?!单凭这一点,御史就会上表弹劾,请陛下夺了你的爵都是轻的!”
国朝如今统共才多少人?
如果建文余孽这个计划成功了,他们能不能改朝换代且不说,朱氏江山元气大伤是铁板钉钉了!
这是削减国祚的灾祸,株连九族都不过分!
“……”徐景昌脸色难看,张着嘴,好一会儿,却没在意自己的罪名,因为他知道,既然永乐帝暗示自己约郗浮薇过来谈一谈,显然不打算将事情公开,只是敲打一下,他缓缓问,“如此骇人听闻之举……要不是你才面圣过,我简直不能相信。”
“但既然建文余孽预备了瘴毒,为什么还要劫狱?”
思索了会儿,他不解的问,“而且据说你也遇见了刺客什么的?”
既然都打算针对民夫了,干嘛还要搞那么多大动作,唯恐吸引不到朝廷的注意力?
“我义父又不是傻子,那么多民夫聚集起来做事,当时气候也要转暖了,能不预备着防范疫病?”郗浮薇淡淡说道,“所以他们在去年的时候,一听说我进入邹府了,马上派了姚氏母女过去投亲……毕竟,邹府作为济宁大族,派人犒劳那一段河道上的民夫理所当然不是吗?!”
“至于我遇见刺客……”她深深看了眼徐景昌,“这自然是因为,建文余孽意图一石二鸟,试图将以瘴疠之气谋害民夫的罪名,嫁祸给汉王殿下!”
徐景昌沉默了会儿,问:“真的全是建文余孽?”
“难道还能是汉王殿下不爱惜黎庶至此?”郗浮薇平静反问。
这话让徐景昌瞳孔缩了缩,过了会儿才点头,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了。”
又说,“难怪是你过来禀告。”
……八成,此番的事情,建文余孽就是个幌子。
真正的主谋,就是汉王,甚至还有赵王。
只是永乐帝统共就三个儿子,汉王是在靖难之役里多次救过永乐帝的,一度也是他最宠爱的孩子。
从感情上,皇帝肯定舍不得亲生儿子背负这种几近叛国的罪名;从利弊上,皇子争位到了不惜谋害百姓的地步,对皇室有什么好处?
所以不管真相如何,只能是建文余孽来背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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