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这般相互猜疑两败俱伤的模样,一种从未有过的胜利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于是我想近距离地欣赏他们的神态,可刚站起来,就觉面前一黑,双腿一软,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栽去。
“姐,你怎么了?!”
在石宝扶住我的那一刻,我猛然记起百菜楼还有个人等着我的救命药。惊醒般想着站起,可头昏昏沉沉,腿脚也似抽筋般使不上力,想我这体力终于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送药救人一事还得托付他人。
“石宝,”我示意她头靠近些,“姐有性命攸关的事情托付与你,你先跟我做个保证,一定会办好。”
石宝大概被我的境况吓坏,眼角已有两滴水渍,刚急着点头,却被乔哲猛地扯了过去。
“不用她,我保证替你办好就是。” 看他说得一脸坚定,再看他身后石宝依然惊疑不定的样子,我心中窃喜,个个都向我谄媚,看来离我收回人心的日子也不远了。
“好,你记住,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将咱家诸如红参之类所有性燥补血的药材都送到百菜楼掌柜焦伯手里。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也不要问任何原因,药一送到,就马上回来。能办到吗?”
乔哲点头:“保证办到。”
石宝这才回神,忙拉着乔哲:“平常去百菜楼就要半个时辰,眼下还有肥猪头重兵把守,况且你体弱又跑不快,一个时辰哪里够?”说完又看着我:“姐,这救人的事情紧急,还是让我去吧。”
“宝姐,我都答应了——”
“你答应了,我还没答应呢!”
看他俩又有大吵一架的趋势,我心情已好得无以复加。
“好了好了,事情紧急,乔小哲你赶紧去办。石宝,快扶我回房。”
“姐——”望着乔哲离去的背影,石宝咬牙跺脚,还要再说,后院门前却突然传来丫鬟的叫唤声。
“二小姐,二小姐?您在不在后院啊?”
忽明忽暗的火光向我们这个方向移来,我一急,攀着石宝就要起来,谁知双腿仍使不上劲,加上起身的动作太大,连着石宝也被我拖倒。
“哎呀——”
重重的撞击,这次刚好磕在头上,眼前一花,我只觉眼皮千斤重,意识又被黑暗所包围。
“姐,姐!你没事儿吧?!姐!”
石宝哭嚎起来,闭眼瞬间,光亮已移至跟前。
我只想说,石宝,你可不可以再叫大声些?
章之十 叮铃叮铃叮铃——
铁链拖地碰哒的刺耳声吵碎我的良辰美梦,偏头正想骂人,一团柔软带着温度的绒毛蹭上我敏感的左脸,大有向我嘴边移来的趋势。因靠近的异味让我难受,迫不得已睁开眼,却发现这十五年来第一次令我惊恐不已的事情——
“啊啊啊!!老鼠,老鼠哇——!”
我弹跳而起,阴臭的耗子便箭似的逃回暗处。意识到自身所处,惊吓又增一分。透洞而射的光亮照在窸窣声消失后的枯草上,我还能看见一团团抖着长须的黑影。这又增的惊吓还要再带几分恶心。
“叫什么叫!”粗大的腐木柱子外,来了个鱼眼瘪嘴的小兵爷,“到了这儿还装什么小姐,也不想想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安静点!”
我认出这是管牢的小卒王毛,以前在知府门前打过几次照面,那时对我挺热情狗腿。如今大概见我狼狈入狱,语气神情都变得尖酸猥琐。
不禁令我看着生厌,忍不住就骂了句:“狗腿子。”
“谁?!你骂谁?”哪知王毛耳朵倒灵光,一听我骂他,鱼眼恨不得瞪出来,扯着瘪嘴不依不饶:“好你个死到临头还嘴臭的臭女人,一连两命,你真是心狠手辣死不足惜!大人抓你真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匡扶正义,英勇神明……”
“一连两命?!”我打断他神游的马屁,“还有谁死了?竟然也赖在我头上?!”
“哼!虚伪狡诈的蛇蝎女人,这下知道怕了?告诉你,不用再做无用的挣扎,你死刑已定,就在五日后永安街中心斩头。到时候管你哭天喊地,喊爹叫娘,也没人能救得了你。你就等着去阎王那里报到吧!哈哈哈——”
完全鸡同鸭讲。
看着他因太过高兴而抱柱扭捏的身体和瘪嘴张开下错乱交织的黄斑大龅牙,我对他这种答非所问并自我癫狂的行为感到无语,也没了继续我心中疑问的念头。
“王毛!嚎你娘个母猪!老子梦里娶的娘们都让你娘的吓跑了!”狱道那头传来一声喝吗,癫狂的狗腿立马噤声,接着那声音又响起:“哟!师爷!您,您怎么来这儿了?哎哟哟,今天审哪个?小的这就去带出来!”
“石姑娘在哪间?”
“哎哟哎哟,师爷您慢点儿,这湿地儿滑……嘿嘿,这,这边儿,您跟小的来。”
小罗身上的清香犹如沙漠中的一泓清泉,我贪婪地呼吸着。隔着木柱子,望向他的眼睛,我忍不住就有要哭的冲动。
“把门打开。”
木门旋转的声音是如此好听,门一开,我便扑到他身上。
“哥哥,我没有杀人,他们都冤枉我!”
“我知道,”一双有力的手拉开了我与他的接触,“马上就要审你的案子,跟我走,大人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他若信我没杀人,为何还要将我关在这里?”
“这是大人的权宜之计,不过是让真凶放松警惕,以便露出马脚。”
我停步,总觉哪里有点不对。
“刚刚王毛说我一连两命,又是哪家的倒霉鬼死了?”
小罗也停下,侧过身子,狱外的阳光照亮他一半的轮廓,长睫在日光下微微颤动,犹如一只栖息在宝石上的蝴蝶。
“昨晚王麻子被杀。”
耳边一个霹雳,我以为还在做梦。
“啥?王麻子死了?!”
小罗点点头,“他是中毒而死,与白日鬼汉死法一模一样。”
深深震惊,我无法想象那个满脸痘坑唾沫横飞尖酸刻薄知识渊博的王麻子,竟然成了具再不会说话的尸体。
“可为何说是我杀的?”
小罗顿了顿,看过来的眼睛里,有些冰凉,“凶手嚣张,留了一张字条在案发现场,但是……字条的署名却是你的名字。”
我被突然照来的阳光刺得倒退两步,炎炎烈日,我却觉得有几分冷意。
“大胆石英,还不赶紧认罪!”
“人不是我杀的。我何罪之有?”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
“你再让那看热闹的出来,我来问他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
“放肆!就算鬼汉死事作罢,王麻子的死你还想抵赖?”
“哼!纸条上的名字若改成你的,那你不就是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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