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每人头上祖先护,那么殿下的四世同堂就用得不对了,该是百世同堂!以取其长长久久之呈祥吉意,为师这么说,殿下可明白?”
小男孩瞪着大大的眼睛,扬唇一笑,纯然无邪。
“骐儿明白!骐儿定会像老师所教授的那样,努力让我萧氏百世同堂!”
“呵呵呵!好!二皇子好志向!”
得师如此,玄衫男孩很骄傲!
有徒如此,白衫男子又有何不骄傲的!
“只是,二皇子,为师有一句话想留给你!”
“谷学士请说!”
“自古贤君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骐儿记得了!”
“其中深意,皇子日后必有体会,为师便不再多言。望您长大之后,能好生辅助陛下,以期国泰民安,国祚绵长!”
白衫男子起身,取剑,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着屋里那年幼的小皇子。
“谷学士?您要走了么?”
玄衫孩童追了过去,怎料白衫男子不再多言,如仙人一般飞身上天,自此不再出现。
二十几年来,他,有过许多老师!
但,只有这白衫仙人王朝皇师谷卿,才是他一生之师。
而他十岁之时,越州清流谷氏一族,遭人陷害,以谋反为首的百条罪状,全族被屠,满门被灭,包括他那淡然一笑温文尔雅的师。
从睡梦中幽幽转醒,他抬眼,看向纱织床帐外的窗户,没有天光。
微叹,国号已改,物是人非,现如今乃皇兄临朝的德宇三年之春了。
已不是那年的夏天……
微凉晨风,任心海,往事历历,细细数来。
哎,都怪自己莽撞!
为了株碧血凤兰,为了件家国之事,硬要与那白衣谷粼遇上一遇,以至现在,那些掩埋在心中的旧时旧事,又如潮水汹汹涌来!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公,亦或是,因私!
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无法忘怀那一生的遗憾。
那一族清流,在他年幼无力之时,竟已在一夕之间化成了血水!
痛心疾首!恨之心底!
回忆里,自五岁起到八岁,那白衫年轻夫子总是孜孜不倦的教诲着他做人处世之道,甚至为君为臣也讲解甚深。
像是早已明了日后的结局,白衫男子丝毫不在乎他当年的幼小懵懂,一个劲倾囊相授。
那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自他为王至今,影响甚深。
启蒙之师,恩同再造!
也就是想寻回夫子的这一执念,他找到了塞外蠡园的舅舅!在舅舅的教导下,日日夜夜苦习武功。
没想到,在他武功未成,功名未就之时,那位霜凤空凝绝世清流谦君子——谷卿,已经和他所有的族人,步下黄泉。
皇历永昌一十七年,他十五将将及冠,便隔日一人痴痴到了越州之时,只看到了一座用良莠不齐的笔触写满无数名字的大坟。
他傻了!
愣愣的看着坟,由于皇族的特许,从不曾跪人的他,双膝跪下,双手扶在巨大的墓碑上,于那无数名字中寻找的昔日良师的名字。
那字良莠不齐,歪歪扭扭,真是难找!
他眉头紧皱,心里烦躁,眼睛发酸,不敢落泪!
“谷卿”! 找到了!
那白衣清流,只有四个字,“慈父谷卿”!
霎时间,他热泪盈眶!
原来,还有谷氏人活着!原来啊!
立坟之人,是师父的孩儿呀!
碑上每一笔一划,尽是用血写成的。
突然一个景象充斥着他的脑子:
那凄凉夜雨,一个尚未长大的孩子,独自一人徒手挖了足以葬下百余人的大坑,将至亲至爱的人们一个个埋进了这漫天黄土中,再拖来一块如此巨大的石块,一刀一凿,再用血染尽凹槽!
幼幼身躯,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但这次,但自此,却再无人守护,生再也无可恋。
他脑中血海翻腾!
一时间,已是悲的无以复加!
一时间,更是恨得无以复加!
“谷学士,骐儿一定会找到您的孩儿!此生,替您好好照顾他!”
那年,在师父墓前的誓约,他一生未敢忘怀。
直到两年前某一天,听闻南方江湖,有人执一吟吟白剑,每每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还连挑祸害武林的十大邪魔歪道之流,奇世神功,屡战屡胜,大有昔日谷氏御剑之风时。
他激动!
终于出现了吗?!
那一生良师的遗世之孤,终于要被他找到了吗?!
而后短短数月间,那人竟已然成为和他齐名的高手,世称“北麒南麟”!
于是,他再无动作了。
老师的遗孤,竟是如此枭雄。他若出手,岂不是污了老师清流一族的遗世之傲!所以他静立生命之外,细细观着那傲世之人会闯出何等天下!
只是,每每听到那谷氏南麟霜凤空凝的一动一静波波折折,心里甚是波动!
直到那夜,箫笛和鸣,已是引以为一生知己!
轻若凌波悠如鸿!
这人,早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以用无形之姿,飞入他的心。
起身,白衫睡袍外披玄色外挂,缓步走到窗口,轻轻一开,清新空气一拥而进。
萧骐好看的眉微微一曲,直接略过昨夜两人曾出手的事实,回想昨夜一阵相谈的内容。武人的感知,让他一早就发现窗外树梢已有人,听那特有的吐息,他知道是那春风容。
抬眼望去,窗口百丈梨树上,清晨暗哑微光下,正有一白影在那摇晃着自己的腿。
昨晚,她提及谷卿之后便不欲再说些什么,派来的侍女也早已将她院中的客房整理了出来。
她领着他到了客房,便举步回房。他看着她离开的神情,面色微降,这是受不住酒力的表现,但阴霾没了。
因此,他才放心的让她离去。
思及此,玄衫之人,一施内力,招来玉箫,缓缓抚着,眉眼全然是那招牌般的雍然暖笑。
“早啊世兄,昨夜睡得可好?”
沙哑之声响起,玄衫男子没有抬头,看来早已探知到了那声来向。
“自是甚好!骐曾听闻,粼儿向来喜欢与树梢听风!看来传言是真咯!”
“什么传言,是镖儿这小探子说的吧!”沙哑的嗓音,迎风而来,还带着阵阵淡然笑意,听来,白衣之人心情颇好,“景洳地处郊外,碧空青峰所带来的美,只有在树梢上才可窥见一斑。”
“是吗?原来这树梢还有如此学问,看来,骐日后还应多向粼儿求教才是。”
温雅笑着,心中为之不计仇放下石块,他那带着一枚瑞云玉戒的润月手习惯性的在那玉箫上抚啊抚。
“嘿嘿嘿,世兄抬举了!”白影细腿摇啊摇,瞄见了那玄衫之人抚箫的小动作,微微笑开,“昨夜一谈,粼现在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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