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乔一笑,“不好意思什么?”
“你说你骗了我,遇见我是你计划好的,为的便是想从我这里拿点药。本想偷偷拿的,但是药瓶子太多,并之你觉得我是个好老头,不舍得欺骗我,所以才说出了实情。”
安乔哈哈大笑,“小时候真的是太天真了,还为了这个觉得愧疚说出了实情。然后呢?”
“求我丹药的仙人很多,像你这样做坏事还把自己卖了的,委实让我老头大开眼界。我便问你,想要什么丹药,用来做什么。你仰着脸带着向往的神情,说想让你的哥哥快点好起来,不要总是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安乔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了。模糊记忆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字,无论走到哪里都让她牵着衣角……可是,她不记得了。她只是觉得难过,却不知这难过是为了谁。怎么难过,都不是为了她自己。
老君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自顾自说下去,“对于你哥哥的事我略有耳闻,天上地下大抵都知道,妖族大皇子是个病怏子,妖母为了他如何如何费尽心力却只是徒劳。不忍心伤害你的愿望,我便送了些固本培元的药给你,你顾不上整理自己的样子飞快地道了谢便离开了。”
等了一会儿安乔没有听到老君的下文,内心是出了奇地平静,似乎是预见了自己的毁灭,所以对一切便失了探究的理由。她打破沉默,“老头,你说了这么多,却还是没告诉我,你留下我的理由。”
老君却敛了眉眼,不失庄重地看着她,“这幼时的相遇构不成我救你的理由,这一点便是云乔的情丝也不能改变。只是我老头虚长你万把年头,却从未见过你这么较真的人。”
“我当年送给你的不过是很普通的药,你却承了那恩情便要数以百倍地还给我。你飞升妖仙之前,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拿来与我分享,你是有多怕欠了我老头分毫?”
“分明失了所有记忆,却因为我给你一些延年丹,便日日来我这里打扫、烧火,还给我你精心酿制的花露。”
“老头若是有方法让你回去,又怎么会硬生生留你在这里。”
那眼中沉重的悲哀意味深长,安乔愣了半晌终究是笑了,“那我离开了,你再去找我回来好不好?你说我那么多年不曾变化,再见到你,我一定和以前一样对不对?”
不是这个我。是完完整整的我。那样的我再认识你,便能记得很多事情,不用担心再消失不见的情况。那样,老头你会不会不这样难过?
红尘为线。执念 我是云乔。
两万七千岁那年遇上了三千岁的妖族公主七袖。
那一日,天界盛会,各路的五彩祥云热闹了南天门。那一日,按照人间的风俗是花神宫上届花神,我的母亲,云嫣逝去后的头七。花神宫一片缟素终是因了这盛会而勒令消除,对于众多仙神而言,母亲于盛会相比,微不足道,可对于我,那是痛入骨髓的深刻。
只是,彼时我被仇恨逼红了眼,已不会哭。
所有神仙都以为是母亲的根基不稳,所以才会在飞升之时陨灭。独我与那始作俑者,六界之中赫赫威名的妖母九芊,知晓母亲的真正死因。母亲她,应了九芊的请求,代她去梵心幻境寻找封魂珠,被吸食了一点一滴的情绪,在痛苦中死去。
宴会上的九芊姿态高贵雍容,清冷的面容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只有在望向那一双儿女时,目光中才会流露几分温情。我在一旁看红了眼睛。她的儿女有她爱护,而爱护我的母亲却已不在。
她的女儿,妖族二公主七袖,在宴会上哄得了满堂欢笑,那眼中的天真无邪看得我也不由失了神。不是没有恨的,恨她的母亲害了我母亲的性命,恨在我孤单一人的时候她可以那么快乐。一种想要摧毁她的欢乐的冲动在内心肆意横行,彼时的我已失了理智。
七袖那样贪玩,从宴会上独自跑了出来。我将她拦下。
她没有防备警觉的神色,反而仰着脸笑嘻嘻地问我,“你是花仙么?身上的味道没有那么浓郁,却很是好闻。”
我没有开口,内心却矛盾起来。若是伤害了她纵然会让九芊为难,可是对于一无所知的她,我是否太过残忍?
她见我久久不曾说话,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眸中的冷意,敛了笑意向后退了一步,“我……先走了。”说着转身便跑。
见她逃走,我一时情急,便用了花缚索。花瓣幻体下的真火缠上她的手腕,瞬间灼伤了她细嫩的皮肤,我慌忙收了术法,她也吃痛栽倒在地,捂着痛处一声未吭地看着我。
那目光中的委屈刺痛了我的眼睛,她的伤口还在出血,我竟不知所措。“我……对不住你。”说罢便逃也似地离去,几步之后才听到了她压抑的哭泣。
后来,听洛墨说,七袖回到宴会上时,九芊是真心疼了的。但在见到她手腕上的伤口是便冷了眉眼,至宴会结束也未同七袖说过一句话。七袖唯唯诺诺地蹲坐在九芊身边,安静地不像话。
我知道,九芊认出了那伤口是怎么来的。想必,也想到了我。只是却没来找我。
从那天起,我便知道,我再不会因对九芊的恨而报复到七袖身上。那样一个对生人不设防、却又那么坚强的姑娘,我不舍得去伤害。
再见七袖,已是三万年后。
多少流年指缝中走过,数万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脑海中剩下的不过是苗圃中来来去去的花灵,并上我手中空了又满的玉露琼浆。对九芊的恨未曾消散,只是不知那报复的形式而缺少了迸发的理由,所以被压在心底,恰似遗忘。
人间秋月,木樨绽开。我下届查看花朵的盛开情况,妖族王城长溪是我去的最后一个地方。即使再不愿,也不得不去。
驱着云头到了长溪东侧的木樨林,花树长势一片大好,我正欲离开,便听到有个女声说,“直接抢过来生米煮成熟饭,那我嫂嫂便有了。”
此话不可谓不胆大,尤其说这话的还是个女的。我勾着头向下看了看,男的俊朗女的倒也看得过去,无甚新奇,便回了天宫。
之后在洛墨的笔杆下,我才知道,原来那一男一女便是七吟和七袖。数万年不见,原来她竟是那般作为,着实好笑。
我对七袖纯粹抱着一种故人多年不见看看如今可好的态度,几次接近也未觉有何不妥,所以在她变成花灵来花神宫找我时,我内心泛出的喜悦才会让我觉得诧异。也正是这样,她说“我想你了,我看上你了”之后,我的心跳竟是完全不受控制的疯狂时,我才会那样不知所措。
她那样小心翼翼地告诉我怎样来到南天门,又是为了什么来到了花神宫,佯装洒脱地说着“我看上你了”,眼中出现的却是浓烈的不自信与慌乱。这个傻姑娘。
我在一瞬间的无措之后便恢复了平静,因着母亲和九芊的存在,我与她之间,不会有任何关系。终究是为了她的心思而改了口,至少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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