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白衣在灵堂前跪拜,沈将军对她有恩,对玉乾也有恩,对整个玉都都有恩。在她心中,朝中大小官员中只有他值得敬佩,并非是因为别的官员做的不好,而是沈将军实在做得太好,好到无可挑剔。
“喝点水,几日几夜不吃东西怎么行?”她将水递到沈全胜面前,可她却死毫不领情,像极了石佛,一动不动。
“全胜,喝点水,沈将军明日还要下葬,你这副样子怎么坚持到那儿!”沈全胜的眼中如鱼浮出水面般,缓缓将那精气神聚集在一起,才看清楚面前说话那人是谁。
“阿德没了,爹爹也没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爹爹,对不起阿德……或许,该死的人应该是我。”
“说什么胡话!”她看她身子摇晃着,立刻扶住她的肩,“这都和你无关,怪自己干嘛?你之前安慰我的话自己都忘了吗?”
眼神中终于泪光闪烁,像是个正常人一样,“倘若我没有因为自己的私心代替周国公主和亲,爹爹的病情不会变得严重,阿德也不会因此顶撞先皇被流放。倘若不是因为我的私心,他们,他们都还活着……”
她轻轻拭去沈全胜额头上的汗,轻声劝道,“命里无时莫强求,谁人会知之后发生的事?九皇子虽死于非命,但他死前却明白了此生所爱;沈将军虽如今病重逝世,但也在此前也终于盼得女儿归来。两个爱你的人,倘若看见如今你因为他们而一蹶不振,会是怎么想?……还有西北,你不是说要为父亲镇守西北吗?难道,你要放弃西北的百姓了?”、
出殡前的那一晚,颜宋到很晚才回去,但让她放心的一点是,沈全胜明白了她的意思,并且,绝不会去轻生。知道这一点就够了。毕竟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正文 第两百九十五章 踔厉风发(一)
西北的战乱依旧如同海上波涛般一浪接着一浪,沈全胜去的时候就留下了一句话:战乱不平,誓死不归。玉都的第一位女将,带着父亲的意愿,为玉都镇守西北,本就受了万人的敬仰。但此时,还是有人眼红,会将旧事翻账。
这大概就是人,一个人倘若站在高峰之上,必定要受尽风雨。每个人都是如此,我们只是好奇,人无完人这一说法。
“小姐,今日这汤药可要喝下,否则这病都不见好?”自那次之后,每每闻见那药腥味,便会头疼不止。大概是那一刻的恐惧仍旧历历在目。
“阿春,我不吃药,你让太医院不必每日送药过来。”并非是她赌气不愿吃苦,而是她自己也清楚明白得很,如今她的身子是个什么情况,而这些药究竟是治身体上的伤还是治身上的伤。
阿春放下药,似乎有些生气起来,“您这是何苦呢?只会苦了自己。”
“这药是太医院送来的,你可知上回那药是谁配的吗?”她挥袖坐下身子,“也是太医院。太医院上下都是太后的人,如何保证她不是为了斩草除根,送来的另一帖药呢?许公子说的不错,之前,是我太过天真。而这宫中容不得天真……”
“小姐……”阿春蹲下身子看着她,双眼耷拉着像是委屈,“这里真的还没有江南好,要不,我们回去吧……”
她想起江南的庄稼地,想起那片湖,湖上踏歌而行的少女们,多么惬意的感觉却仍旧打不起精神来。
颜宋缓缓摇头,“我是下定决心要留在此处,并非因为这里的荣华。阿春,人有一个特别好的优点,便是坚持,他们会为了一件事不断地牺牲一起、奋不顾身地去做。但倘若那坚持过了,便是执念。大概就是我如今的模样……”
“如今,小姐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太医院的药又不能吃。要不……阿春去找找圣上?”
“不必,我如今不想见他……”她心中始终有个心结,她方才未把话说明白,执念过了,便剩下了恨。所谓的爱其实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东西,一旦失去了最后的底线,便如同打开地狱之门般,源源不断地涌出恨意。
阿夏急急忙忙走进,身后紧跟着的是长久未见过面的顾婠婠,选择这个时候上门,必然不是出于什么好意。
她笑道,“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到访所谓何事了?”
顾婠婠嘴角勾着一抹笑,像是三两下就将这风吟殿上下一览无余,“贵妃这儿倒是安静,几日不见,就连贵妃这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倘若圣上见着了,又要开始心疼了,不知……圣上可有来过呢?”
“圣上他近来公事繁忙,况且皇后让顾尚书在朝中大闹,圣上又如何敢到此处来?”她的嘴边竟然有笑意,顾婠婠难以置信,一个方才失去孩子的人竟会在她面前笑着说道。
“父亲也只是实话实说。贵妃,你该知道做人最重要的是识趣,识时务者为俊杰,切勿要因为图一时之快而害了自己一辈子。再者说,你以为自己很聪明,被人利用了还不知呢?!”顾婠婠的话中有话,像是暗指她小产一事与顾家也有关系。她突然想起当初皇太后一口咬定那汤药只不过是寻常的凉茶,事情仿佛还有蹊跷。
“皇后娘娘确实如今是这一国之母,但也请娘娘认识清楚,您这一国之母的位置是如何而来?”
“你!”顾婠婠再没说下去,而整个宫里的人也清楚明白,当日圣上娶她为后,只不过是看重了顾家的权势。新婚之夜让她独守空房,转而去了别的女人的榻上,仍谁提起都是极其丢面子的事。
门外传来阵阵犬吠,是御膳房的宫人们饲养的,如今仿佛疯了似的日日在宫中游荡。
“娘娘可知道疯狗为何要咬人吗?”嘴角的一抹笑加深,甚至从深处还慢慢悠悠冒出些冷意,“它被逼疯了,其实人也一样。一旦疯了,可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娘娘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吗……”她的手缓缓拂过顾婠婠的肩膀,朝着她的脖颈伸去,顾婠婠竟还真有些害怕,往后退了几步。
“放肆!”她手一振袖子,竟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颜宋,你可知谋害皇后是何等罪责吗?即便有圣上为你撑腰也无用,我劝你还是别动什么歪脑筋了。”
“娘娘。”她眼睛灵动一眨,浅笑着还有些阵阵冷意,“如今我失去了我的孩子,一个母亲失去了孩子,您觉得我是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呢?倘若娘娘觉得我怕死,如今的畏惧又是从何而来呢?”
“你!你……”顾婠婠险些踩到自己的裙摆,好在白城扶着她,否则就要干脆倒地。真是个外表看似强硬却经不起任何威胁的人,这样的人常常担心怕事,绝不可能去做那威胁自己后位的事情。如此说来,这药应该是太后弄的。
“皇后娘娘想要看到的惨样已经尽收眼底,我想娘娘没有留下的理由了吧!?”她伸手本是想要将她扶上一把,谁知顾婠婠立即放开了白城的手,往她那处一推,反倒自个儿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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