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了半晌,却没听见回应,转头——
水镜月呆呆的站在那儿,仿若失神了一般,唯独那双眼睛,乌黑的瞳仁扩散,仿若有无数重影闪过……
唐八对上那双变幻莫测的眼睛,瞬间觉得有些晕,不由放开了她,抬手揉了揉脑袋……
良久,水镜月终于动了。
她转身,看向唐震,问道:“他在哪里?”
唐震神色平静,端起那盏油灯,淡淡的转身,朝她招了招手,走出了洞室。
出了地道,外面是一间书房,出口的位置就在书架背后。
唐八惊讶道:“大伯的书房?我们到唐家堡了?”
夜色正浓,弯月很是明亮,星星却不多,零星的点缀着,显得寂寞而清冷。
唐震带水镜月进了无意斋,然而,她见到的不是唐四,而是离虹。
唐家堡,或者说唐四,待她的确很不错。
这个时间,离虹已经睡下了。唐震和唐八站在门口,水镜月独自一人进去了,站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女子——
她的脸色看起来不错。睡着的离虹没了一贯的张扬,显出几分娴静柔和的美好。只是,她此刻眉头微皱的模样,跟平日里她生气时皱眉的表情不一样,看上去更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水镜月突然笑了一下。
她笑得声音有些大,离虹原本就睡得不大安稳,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她的眼睛还未睁开,整个人就已经坐了起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在看到水镜月的时候,她怔了怔,半晌,手中的匕首落地,眼中盈出泪水,瞬间就哭了起来,整个人猛然扑到她身上……
水镜月却往后退了一步,眉头微皱,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眼神渐渐疏离而陌生,“离虹,你也学会算计了吗?”
“没有!”离虹有些着急,似乎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末了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露出里面单薄的里衣,跺着脚踩了两下,叫道:“都说了这样行不通!唐震害我!阿月……你……”她这次是真的要哭了,“你是来接我的是不是?”
水镜月双脚下意识般的后退着,抬手仿若在拒绝着什么,喃喃道:“等等……让我想想……”
她垂眸,伸手揉了揉脑袋,手中的无影刀不自觉的握紧了些……突然,仿若脑中有一道闪电掠过,她猛然抬头,睁大了眼睛,转身就往走,身形快得仿若一阵风……
“阿月!”离虹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水镜月还未走出无意斋,前方的竹林射出几道寒光——
她紧紧握着无影刀,神色凛然,躲开暗器的同时,脚下一跃,踩着虚空就上了竹梢——
风声再起,脚下的寒光从四面八方齐齐射来,眼看黑影已经中招,那十几枚飞刀却一阵“叮叮”声之后落地——
竹影摇曳间,黑色的残影渐渐消散……
无意斋外,夜空中蓦然出现一道黑影,点点寒光在脚下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水镜月手中的长刀无声无息的出鞘,长刀划过的瞬间,月光仿若流水一般从天而降,随着劲风在苍茫的大地上蔓延……
泛着寒光的巨网骤然停止,浓浓的夜色仿若形成了一双无形大手,将那数百枚暗器裆下,流光般反射而出……
黑色的衣袂翻飞,水镜月落地之时,手中的无影刀已然收入鞘中,手指却仍旧未曾离开刀柄。她看着眼前青衣飞扬的男子,冷然开口:“他在哪里?”
唐震此刻正看着她身后的方向——
五十个唐门弟子倒地,嘴角竟然带着淡淡的笑容。暗器上有毒,唐门的“幽梦”,不致命,是让人一夜好梦的毒药。
他转眼看向她手中的那把包裹在黑色布条中的长刀,月下无影刀——
只一刀,就破了唐门的地网阵吗?
即便当年那个马上戎装的女子,也是做不到的吧。离歌的后人,传承的也只是她的刀,并不是曾经的无影刀法吗?
他仰头,看着夜空中的明月,嘴角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有些棘手啊。
水镜月走近了一步,再次问道:“唐四,到底在哪里?”
唐震低头,终于开了口,“他只让我留你到天亮。”
水镜月抬步,从他身边走过,声音平淡,“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身后,离虹终于赶了出来,见到倒了一地的唐门弟子,惊了一番,抬眼见到水镜月,一边往这边跑一边道:“阿月!你不能离开这里,山下到处都是埋伏!”
水镜月停了下来,“唐门主,麻烦您拦住她。”
唐震点头,“放心。”
水镜月突然笑了一下,“再问一个问题,他让你帮忙的条件是什么?”
唐震沉默了会儿,道:“从此,唐门再无四公子。”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剑
唐四现在在哪里呢?
他在白鹤村。
他并没有失约——
水镜月站在那座腐败的木拱桥上时,他就站在不远处的山顶上看着她,看着她走过小桥,看着她走进村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进自己布下的陷阱……
夜色中,白衣人抱着一张琴,提着一坛酒,缓步上山……他坐下,将琴放在一边,取了酒杯倒了两杯酒,“杏花酒,她最近喝的最多的。”
黑衣男子笑了一下,转身接了酒杯,坐在他对面,“长庚,你来晚了。”一饮而尽,拿过酒坛给自己满上,“我刚刚还在想,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长庚摇晃着杯中的月光,淡淡笑了,“不会。”
白鹤村,酉时。
——是属于唐四公子的风流。
唐四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庚沉默了会儿,道:“刚认识你的时候。”
唐四笑了,扔了酒杯,抬手直接拿了酒坛来喝,“老规矩。一坛酒,一支曲。”
长庚喝了杯中酒,取过七弦琴,手指微动,琴音流淌,声声如诉——
恭州初遇时,意气飞扬的剑客拍着他的肩,说着“乐莫乐兮新相知”,拉着他去喝酒。全然不知那一场相遇,是那个被他当做知己的人精心策划的棋局。
锦城重逢时,他得知他成了西南王府的门客,笑着挑眉说,真巧。的确是巧合,只是,他却不知,他不久前才借了他的情谊,算计着他的亲人。
他说,长庚,听了你的曲子,芄兰以后怕是不敢弹琴了。日后跟我喝酒,我喝一坛酒,你弹一支曲子,如何?
他说,长庚,我教你学剑如何?你若是会武,我定然会把妹妹许给你。
……
琴音转低,曾经欢快的曲调,如今听来,竟也透着一股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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