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番话,很像是师长在教训晚辈,让萧暮雪有些不快,微微皱了眉。不过,因为说这话的是叶霓裳,是云国第一女将。虽然两人的年龄差不多,但在军中,叶霓裳的确算是她的前辈,的确有这个资格说这番话。所以,她也只是轻轻皱了下眉,然后便微微躬了躬身,道:“谢叶将军赐教。”
叶霓裳知道她并没有听进去,轻轻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萧暮雪却开了口,问道:“长至节快到了,听说今年的长至节在燕山举办,不知叶将军会不会参加?”
叶霓裳挑起了左边的嘴角,笑道:“这是挑战?很可惜,我不是秦观玉,不会拿云西军跟你赌。”
萧暮雪道:“叶将军的兵权是皇帝给的,暮雪哪有胆量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只是玩乐而已,顶多赌一顿饭。”
叶霓裳道:“我早就对长至节没有兴趣了。”
萧暮雪道:“你怕输?”
叶霓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上次那件事,若不是先帝动手快,你以为,我会那般轻易放过你?”
萧暮雪的眉头皱得有些深。叶霓裳说得是两年前她前往西域之事。那次她回来之后,被罚八十军棍,削去了云中府的一应职务。很多人都以为,当年她受到的处罚是因为那场战争的失败,也有少数人以为是因为寻找黄金城的失败。但实际上,她很清楚,先帝是为了平息叶霓裳的怒火才降下那般严重的惩罚。
西域是叶霓裳的云西军镇守的地方。萧暮雪穿过边境前往西域,若是秘密寻找黄金城,没有告知叶霓裳也算正常,但她那次是趁着叶霓裳跟夏成林交战的时候,带着云内军在开都河跟整个西域开战,不仅打乱了叶霓裳在西域的多年布局,还明显有意插手西边的意思,让叶霓裳十分恼火。
不过,即便是如今,萧暮雪也没有真正理解叶霓裳生气的原因——那件事牵扯到皇位之争。这种把保家卫国的将士用来争权夺利的行为,才是萧家惹怒叶霓裳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叶霓裳才会觉得萧暮雪的目光太过短浅,不管她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家族,她的目光永远都只落在燕京城,这不是一军统帅该有的气度。
叶霓裳道:“若我是你,在禁令解除的第一时间便会请命前方云中城。”
“我当然会去。”萧暮雪问道:“不知道叶将军何时出发?”
叶霓裳道:“这要看陛下的意思。不过,无论如何,长至节之后,我一定会离开。萧将军若是回来了,你也可以这么转告他,无论是轻云营还是赤云营,我都没有兴趣。”
萧暮雪微微躬身,转身走了,“如此,想必在长至节上还能见到叶将军。”
云上军也已经出了城,街道上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热闹。
水镜月也准备离开了,转头看了眼少咸宫的方向,想着该去看看自家姐姐了,前一晚进了宫却没去见她,定然会挨骂……
“林泽怎么样了?”叶霓裳突然问道。
水镜月眨了眨眼,“大概还不错,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他好像没什么朋友。”
叶霓裳对她的态度太过变幻莫测,让她有些捉摸不定。
叶霓裳笑了一下,顺着她刚刚的目光看向少咸宫高高的城墙,转移了话题,道:“月姑娘,你觉得北海水军该出兵高丽吗?”
第四百八十四章 山河
支援高丽是云国一早就确定的政策。只是,那时候北方还很太平,先帝没有去世,萧伦也没有受伤。
而如今,云国北方战场失利,新帝刚刚继位,内政不稳。虽然大昭与云国已经和谈,但是两国的仇怨并不是这一两年的时间便能化解的,谁也无法保证大昭不会趁机北上。
水镜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因为这件事不是她能决定的,她的看法并不重要。她这时候看向少咸宫,想的只是等会儿见到水镜花的时候该怎么办,该怎么让她消消气……
叶霓裳似乎也只是因为看到云凌波,所以才随意一问,并没有指望她回答。她拱手告辞,道:“月姑娘,长至节是云国很重要的节日,到时候记得去看看热闹。”
叶霓裳离开了,水镜月甩了甩脑袋,转身往少咸宫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不快,时不时在驻足在路边摊停一停,走进一家店里瞧一瞧,最后在一家糕点铺子时特地进去买了一提糕点,算是给水镜花道歉的礼物。
等到她走到少咸宫的时候,云凌波已经不在了,萧凌云仍在宫墙之上,仍旧看着云上军离开的方向,看上去似乎有些担忧。
不过,水镜月还未走到宫墙之下就被一人拦住了——
明靖。
少咸宫的宫墙之外有一条人工河,名为四方河。明靖此刻就站在四方河上的一座石桥的中央,脸上没有水镜月熟悉的笑容,显得那双怒目愈发的严肃。
“明靖师叔?”水镜月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迎了上去,行了礼,问道:“是阿姐让你来接我的吗?”
明靖沉默着摇头。
水镜月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眼宫墙顶上的萧凌云,“师叔担心我揍他啊?”
城墙之上的萧凌云伸手摸了摸鼻子,笑得略无奈。
明靖仍旧摇头。
水镜月咧嘴一笑,“莫非师叔是来找阿月一起去喝酒的?”
明靖这回没有摇头,沉默了好一会儿,点头。
水镜月挠了挠脑袋,道:“我正准备去见我阿姐。前晚她知道我来了,却没去见她直接就走了,这会儿估计正生气呢。要不,我们去宫里偷几坛御酒喝?诶,萧凌云,你那儿藏了好酒没?”
明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水镜月这会儿也明白了——明靖是来拦着她不让她进宫的。
明靖开口说话时的声音太大,这会儿宫门口人来人往的,他自然不会开口。但是,他知道水镜月懂唇语,却仍旧只是沉默,说明事情很严重。
她心下一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阿姐怎么了?”
明靖摇头,拍了拍她的手,是说水镜花没事,让她放心的意思。他想了想,伸手,拉过她的手,在她手掌上写了一个字……他刚还未写完,水镜月便认出来了——
那是一个“凶”字。
明靖在预测凶吉方面很有天赋,就跟水镜月从来不会迷路一样,是一种几乎直觉的本能。不过,水镜月小的时候,她的老师,明心和尚跟她说,这是佛修达到一定的境界,通了天眼之后具有的能力。水镜月小时候懵懵懂懂的,还真信了。等到后来在江湖混得久了,才知道当年大和尚跟她胡诌了不少这种谎话。
思绪飘得远了,水镜月想起自家的和尚老师,倒是笑了,“莫非,师叔算出这少咸宫会是阿月的埋骨之地?”
若是旁人,听一位得道高僧告诉自己接下来去往哪里会发生血光之灾什么的,多半会问问该怎么避灾。即便非去不可,心境肯定会有所波动,也必定会更加谨慎。但水镜月不一样,她已经听过不知多少这种话了,不知有多少人跟她说过比这更凶险的预言,所以,她看到这个字反倒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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