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不是一个娘生的,很难交心,可惜我的妹妹早些年没了,要不然跟你差不多大,估计也会被送进宫来,她聪明伶俐,肯定不会拆我的台。”
“你有个亲妹妹?”
“嗯,叫子逸,前几年不知怎么得了肺痨,爹娘费了老死劲也没能留住她。唉。”
“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人世无常,如今我竟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我娘就生了我们姐妹二人,不知道她会绝望成什么样子,子逸走的那会儿,她差点把眼睛哭瞎。”慧妃望着墨离,“如果可以的话,我走了以后,每逢过年替我摆个家宴可好?就请我娘一个人。”
墨离回望着慧妃,有些为难。
“墨离,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去求谁,我娘命苦,没有儿子撑腰,我走了以后,只怕她的日子不会好过,你就当可怜可怜她。”
墨离一下便想起了自己的娘亲陈氏,心下怆然。她是陈氏的独生女,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她宁愿守在娘亲身边,屈辱算什么、歧视算什么,能守着娘亲好好过日子,其实就是一种幸福。当初宣麟也是后悔没能守着自己的母妃,最后太子之位没有保住,连自己的命都没有保住。
“好,我答应你。”
慧妃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瞬间便清亮了起来,“谢谢你,萧墨离。”
“善子然,你自己也要保重。”
慧妃看着她笑,墨离也看着她笑,“你歇着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好,我努力活久一点。”
墨离闻言,心里一阵发酸。
在拜月宫门口正巧碰到芷兰,“你们退下吧,芷兰你跟我过来。”
进了正殿,墨离屏退了其他人,把芷兰留了下来,“你跟着我多久了?”
芷兰一听,立刻就跪下了,“娘娘,您不要误会,我虽然常与福珠往来,但实无二心。”
墨离望着她,脸上没有表情,淡淡道:“原来你知道自己跟福珠来往的勤啊。”
芷兰咬着唇,斟酌着要不要将实情道明,她不知道墨离的气到没到把她调走的程度。如果淑妃亲自去跟武帝开口要把她调走,武帝一定会应允的。不行,她不能被调走,如今只有留在拜月宫,留在萧墨离身边,安全才能得到保证,如果被调去别的地方,可能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悄悄的消失。宫女的命,有时候渺小的还不如各宫娘娘喜爱的那些花花草草。
“我不喜欢强人所难,你若想去跟着贤妃,我不拦你。”
芷兰突然重重磕了个头,青石地板“咚咚”作响,墨离心里一惊,接着一阵失望,就这么死心塌地的想去含筱宫,也不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主,看着挺聪明剔透的姑娘,唉,这是自寻短见啊。
“芷兰决意至死侍奉淑妃娘娘,请娘娘千万不要误会,求娘娘开恩。”
墨离对芷兰这个以死明志的态度觉得很是受用,这才对,这才不枉费了武帝将她挑选出来安置在拜月宫,这才不枉费了就算换过几乎所有的宫人也没将她换走的信任。墨离想了想道:“算起来,你是我宫里的老人了,是非轻重你向来都很有分寸,这次你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芷兰咬着唇,不愿开口。
“你既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不过,往后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你得自己看着办,你可要计较清楚。”
芷兰强忍着泪,淑妃这么说,是愿意出面护着她,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淑妃娘娘这个人看起来性子寡淡,与谁都不亲近,其实心里明镜儿似的。别宫的娘娘看武帝从不曾在拜月宫留宿,暗地里都笑话淑妃是活寡妇。她觉得,其实是她们傻,她们看不透,武帝都允许淑妃以“我”自称了,这样的荣宠,放眼望去,无方皇城里再找不出第二个女人。
“哭什么。”
“谢娘娘厚爱,奴婢不能连累娘娘,不管日后如何,芷兰一力承担。”芷兰说罢,又重重磕了个头。
墨离叹气,“起来吧,磕头还上瘾了是怎么的。”
芷兰站起身,擦了擦眼泪,理了理衣襟。
“明日我要出宫一趟,待会儿你去内务府登册。”
“娘娘出宫不是有腰牌吗?”
“虽然我有腰牌,该守的规矩还得守,免得受人话柄。”
“是。”
墨离觉得,无方皇城的平静之下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心里隐隐的感到不安,细想之下又辨不出端倪。萧墨寻如今是拿找麻烦当乐子耍了,隔三岔五就要来耍上一耍,哪怕斗几句嘴也好。祁归言却一直没有消息。
这日微雨,初夏的空气里略带潮湿,有着难以言喻的清新感,合着丝丝泥土的气息,墨离觉得,能这样撑着油纸伞,在微风细雨中走一走,如今也是一桩快事了。尤其当她在花月楼的大门口,瞧见苏秦正远远的从另一条小路过来,身边跟着那只雪白的大松鼠时,眉眼立刻就弯了,她站在门口,静静等着。
彼时,球球正在跟苏秦闹别扭,微湿的地面让他有些紧张,惟恐弄脏了那身好看的皮毛,却怎么也不肯让苏秦抱着,就那样别别扭扭的走啊走,看着有些滑稽。
“大松鼠!”墨离叫了一声。
球球楞了楞,抬头一看,哎呦喂,那不是他日思夜想、牵肠挂肚的姐姐吗!撒开小短腿就跑,也顾不得踩到小水塘,完全不顾形象的撒丫子一阵狂奔,而后心满意足的扑进墨离怀里。墨离一直笑看着他,待到近前,干脆扔了油纸伞将他接住。
“你不是最在意这身好皮毛吗?都弄脏了,怎么办?”墨离摸摸被地上的泥水弄脏的小爪子。
球球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墨离,脏就脏吧,老子不在乎。
苏秦撑着油纸伞远远看着,长长的叹了口气,慢慢走过来瞪了球球一眼,矫情。
球球整个儿窝在墨离怀里,如今见姐姐一面,难如登天,矫情就矫情吧,矫情一时是一时。
苏秦翻了个白眼,出息,“萧公子有何贵干?”
“苏先生何必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你救了我,我特意来致谢。”
苏秦盯着墨离看了半天,然后怪腔怪调地说道:“谢我?空着手?”
墨离无所谓地笑道:“不知道先生缺什么短什么。”
“你倒是清省,半点心思也不费。”
“先生这样的人,我实在想不出该备什么礼,备的厚了怕先生讥讽,备的薄了怕先生耻笑,所以还是听先生的。”
苏秦道:“我一直以为大都督只会打仗。”
墨离道:“我一直以为苏先生只会弹琴。”
二人对视一眼,笑了。
“跟我来吧。”苏秦将墨离引至追月楼顶楼的一间雅室,门口没有名牌,看样子是他专用的,屋内的陈设简单质朴,除了唐寅的画,就属书架上满满的书最是动人。墨离虽然不怎么爱看书,却是个十分爱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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