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桌上有茶水,请自便。”
墨离也不客套,倒了杯茶水,找椅子坐下。球球蹭到墨离脚边,紧挨着她趴到地上,闭目养神。
其实初次见面,二人都没给彼此留下什么好印象,苏秦觉得萧墨离虽然姿容出众,却举止轻佻,有些粗,有些俗,终归是武夫的脾性居多;墨离觉得苏秦虽然琴艺卓绝,却是风月场所的管事,有些闷,有些骚,终归是戏子的身量居多。
墨离病重,若不是球球正巧下凡,苏秦不会节外生枝。人世的生离死别几乎天天都在上演,他见得多了,早已见怪不怪。即便被迫去了无方皇城,他的心气多少不顺,也就没有十分尽力,本来风寒恶疾在他看来算不得什么大病。
离宫前,他被请去了御马场,在那里,武帝的内廷侍卫队、还有马场所有的守卫并一些皇城守卫向他行了军礼,求他一定要救救镇北大都督。在那里,没有人称呼她娘娘,没有人称呼她淑妃。那时他才晓得,萧墨离不仅仅会打仗。所以,他真正决定要医治墨离,替她清了积郁多年的寒毒是在离宫的时候。
墨离醒过来,第一眼瞧见的是苏秦而不是宣政,心里很失望。她人虽昏迷,但约莫知道此次病的凶险,怕是挺不过去,睁眼看到的不是宣政,心里便凉了一大截,但看到苏秦,她十分吃惊、十分意外。后来,裴远清说是苏秦救了她的命,墨离有种狠狠摔了一跤后站起来整个人发懵的感觉。
她真正对苏秦改观,是在脚底的红斑褪尽之后。那些红斑自北疆那次冻伤了脚就一直跟随着她,一直是桃红桃红的,哪天变成樱花似的粉,她脚上的旧疾不日就要发作。某一日,墨离惊喜的发现脚底的红斑褪的干干净净,她才晓得,苏秦是花了心思的,连祁归言和宫里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的痼疾,却是被他给治好了。
墨离弯腰抱起球球,看着他道,“也不知道你是什么稀有品种,我翻遍了宫里的书都没找到,看你圆滚滚的,就叫你……球球,可好?”
球球猛地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望着墨离,姐姐,你记起我了是吧?你终于记起我了吧?!
“他有名字,叫簌簌。”苏秦一边往桑皮纸里放各种药材,一边说道。
“簌簌生风。”墨离笑道,“倒是符合他的脾性,我一直想问,他是公是母?”
“母的。”苏秦十分淡定的回道,全然不顾球球抛过来无数要杀人的眼神。
“难怪呢,若是公的,跟人多少会有些疏离吧,我看她与先生很是亲近。”
姐姐啊,我哪里跟他亲近了?老子眼巴巴的从天界下来,折损修为还不是为了你,我是来看你,同你亲近的,姐姐,姐姐!球球伸出一双小爪子抱住墨离的手臂。
“灵宠养久了,是不是就会像家人一样。”墨离看着球球,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不尽然,灵宠养久了,也有可能养成白眼儿狼。”苏秦不以为然的边说边熟练得包着桑皮纸。
墨离看看怀里的球球,笑了起来。
球球忍无可忍,冲着苏秦一通龇牙咧嘴,老子怎么就是白眼儿狼了,姐姐才是我的主人,要不是她落难下凡,我们还好好的生活在一起,不晓得多快活呢。
苏秦包药的手顿了顿,用神识回道,被南祁山那只白虎伤的奄奄一息时,你的姐姐在哪里?险些被西海龙王的坐骑当点心吃了的时候,你的姐姐在哪里?人都说解忧兽懂感恩,很长情,活到你这份上的,四海八荒委实是找不出第二只来的。
球球一下子就蔫儿了下去,虽然他记性一直都不大好,但也没有差到把过去全都忘记的地步,魔君被二位帝君“收拾”了以后,他的日子过得真心凄惨。他连想都不愿意去想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直到他碰到了苏秦。苏秦对他很好,确切地说,是非常好。但他对苏秦所知甚少,不外乎琴艺卓绝、医术超群之类的,要说比别人了解的多,便是苏秦也是从天界下来的主,其它的,他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墨离看看球球,转而看向苏秦,“你们平常怎么交流呢?用眼神吗?”
“嗯,简单交流。”其实不管是神人还是神兽,都可以用神识对话,不需要张嘴,但总不能对墨
离据实以告。而且,她现世是个下凡的魔族之人,她在凡间的命格是绝对不可以动的,否则必遭天谴。
墨离想了想,犹豫了一会儿,道:“先生能教我吗?”
苏秦利落的将几包药材用麻绳扎起来,头也不抬地回道:“不是要谢我吗?别打这只灵宠的主意就算是谢礼了。”
墨离一愣,他真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人留啊。
球球又把两排洁白整齐的小牙亮了亮,姐姐,你别听他的,秦爸爸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特别好……“嗷”一嗓子,球球跳了起来,忽闪着大眼睛看向苏秦,他面色清淡,眼神清冷,显然已经怒了,不然不会当着墨离的面一个掌风就扇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巧打在球球的屁股上。
墨离也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苏秦出手太快,她没有看到,有些莫名,“簌簌,你怎么了?”
球球看着苏秦,认识他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动怒,怎么了?他说什么就激怒他了?
苏秦走过来将药包递给墨离,一手将球球提了回去,“药方子在里头,这几副药吃完,萧公子的病该是好利索了,我已辞去追月楼的掌事准备出趟远门,一年半载没个准,萧公子多珍重吧。”
墨离有些发懵,这是下逐客令了,而且逐的时间很长,基本就是以后不必再见了的意思,情况转换的实在太快,墨离一时反应不过来,方才究竟哪里得罪了他,怎么一下子形势急转直下成了这个样子。
“恕不远送。”苏秦扭身往里走,不忘补上一“刀”。
墨离看着苏秦的背影,这个人,怎么这般刻薄!这下他和裴远清的纠葛,怕是再没机会试探了,
“多谢苏先生相救之恩,告辞。”墨离是爽快人,而且她的自尊也不允许她再多做停留,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人家的逐客令下得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再不走,实在对自己不住。墨离拎着药包走了,背后是球球依依不舍的眼神。
墨离快步下楼,在一楼拐角处突然被人一把拽进了一间雅室,她一脚踹过去,只听一声闷哼,紧接着挥手劈了过去,对方一把握住她的手,“墨离,是我。”
“归言,你怎么……”
祁归言脸色凝重的一把捂住了墨离的嘴,示意她噤声。墨离点了点头,示意他挪开手。
一会儿,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步履沉稳有度,听上去约莫有五人。
“大姐。”
“看准了吗?是二公子?”
“肯定是二公子,属下看得很清楚。”
“继续找,别引起注意。”
“是。”
脚步声渐渐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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