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与他当面对质。我多么希望他亲口告诉我,这只是我的臆想……
往窗外一看,宫殿重重,屋檐上,屋顶上积着皑皑白雪。我此生第一次见雪景。
我伸手进衣袖中,摸出了两片隐身草。皇宫内定是守卫深严。
但我自有打算……
我嚼着一片那透明的叶子,捏了个隐身诀,轻手轻脚地推开殿门。
沿着纵横交错的长廊,穿过积着厚雪的天井。我看了雪上的脚印,施了个咒让脚步凝在雪面上不留痕迹……本来就虚弱,还耗了好些精神去施这个咒,瞬觉有些目眩。
我正觉得有些迷途,见穿着宫服的两个小仙走在前面回廊处,便急急跟了上去。
她们倒是丝毫没察觉,还在一边走一边聊天。
“哎,听说太子殿下回来了。”一个年纪较轻的小仙轻声说。
“嗯,我见着了,殿下长得还是那般英俊。”另一个答道,她们便嬉笑起来。
“不过听说他这次带了个女仙回来,直接就安排住在凯熙殿。”
“雪域怕是要立太子妃了,”语气中有些失望,又补充道:“不过在这种战乱时候,适合么?”
“反正瑰族还没侵害到雪域呀……”
“别这么说,君上还在大殿和太子殿下商讨着大事吧?难道乱党杀到雪域了?”
“姐姐快别吓我呀……”
她们忧心忡忡地拐进另一头回廊去,我直直向皇城中心方向去。大殿应该在那边。
果然,穿过一道红色的侧门,便见到了主殿堂。碧瓦飞檐,积雪散射着耀眼的阳光。八个白衣的侍卫排在石阶两边。
我气势冲冲地上了石级,反正他们看不见我……
殿门紧紧关着,连窗也是紧锁的,只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我只好在门边徘徊着。
突然听见一声“属下告退。”沉稳的脚步声逼近门边,我急急往后一步。
门开了,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仙跨出了门槛。在他关门的一瞬我灵巧地从门缝闪了进去……
顿时觉得温暖起来。室内摆着火炉,火炉的造型是仰天开屏的孔雀。地上铺着暗红色的绒毡,殿堂正中悬着一块石匾,刻着“正气如雪”四个金字。一室的古木雕花椅凳,还焚着檀香……
说话的声音是从左边的偏厅从来的。
我抖落了一下鞋上的雪,警惕地走进偏厅。
那偏厅很宽敞,一张十尺长的黛石书桌横在厅中,靠墙的架子上堆着白色的卷藉。
一个穿着纹凤图腾,暗蓝色衣衫的男神坐在书桌后。他带着冠,冠上垂下的银色的穗子。眉目间有些像封任堂,神态却是一脸的老成和静默。我想这该是雪域的封神,封任堂的叔父,封霁。
那个背对着我的短发背影,自然是封任堂。他一身玄色绣银边的缎衣,还披着黑色的羽袍,与平时的装束相比,显得更加挺拔威严……只是他单手握拳紧紧地置于身后,像是有种怒气。
封任堂,你们在谋划着什么……
封霁搁下手中的黛黑色的笔,语气平淡地开口说道:“任堂,那时我派去持刀的密卫去,侯了好些时日终于等到青璟瑄下山,你又何苦挡着?”
“皇叔,那时两位师父尚在楚曦山上,怕是惊动了他们,不好收拾。”任堂冷静地继续道:“现在这样,暗地捉了她,再仿了她的笔迹报信去甘草坞和两位师父那儿,说是和儿臣在雪域居住一段时间,自然没有人怀疑……况且,青璟瑄在手上,还是多一个筹码。”
本已做好了看破真相的打算。
可尖刻的言语相比起阴暗的事实,更像一刃剜心的利刀。
好一个“筹码”……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是在看着我抄写《结界术》的时候吗?还是在为我挡那一刀的时候?抑或是在一开始知道我是苏甘后人的时候?还是在初次见面的那个昏黄,他向我走来的时候?
是怎样的一场处心积累,是怎样的一场阴谋诡计……
封任堂,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筹码。
青璟瑄,你好笨,你笨死了……你枉费了两万年的修行。
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我深深抽了一口气……却不敢呼出来,一手按着口鼻,一手扶着墙才没有撞到桌椅。
封霁满意地笑道:“好谋略。”又提笔蘸墨,在宗卷上批示,一边道:“雪域面上太平,可皇城一里外的千年积雪下,尽是瑰族的埋伏……任堂觉得,皇叔与瑰族合作,是否懦弱之举?”
任堂缓缓转过身来背对他皇叔,脸上尽是蔑笑和矛盾,却坚定道:“依势而行者,方能存自身,得天下。”
我正想扬手打他,手却在空中停住。不是我不忍心,只是手不停地颤抖着,又软弱无力……
此刻,一个穿青色绒袄的宫女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正是凯熙宫的那个仙娥。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小仙该死,没能看好璟瑄上仙……”那封霁拍桌一怒,道:“满城搜索!”
任堂却皱眉道:“叔父且慢……”
我无心再听他的声音,不想见到眼前的这一切……只想逃开这个地方……
又见殿门开着,便不顾一切地向外狂奔了去。我忘了施术在脚上,在石阶的雪地上踩出了深深的脚印。石阶边的守卫一脸惊诧,持戈相向……
我索性去了隐身术,仍旧是一路奔跑。
我只想着向宫门外跑去,又想着倒不如一刀把我刺死了,也算是好的结局……
那些侍卫快要扑上来的时候,“停手!”是封任堂厉声喊道。
我装作什么也听不见,只是向外走去。泪眼朦胧,积雪刺眼,我一连摔了好几跤。
“青璟瑄!你给我站住!”封任堂在背后扯住我的右手,一用力,把我拽向他。
“封任堂,你给我放手……”我转过身,冷冷地道。
这时才发现脚上的雪很寒冷很寒冷,我身上只是穿着一件薄衫。可这皑皑白雪,怎冷得过这一切背叛、欺瞒的感觉……
他脸色很不好,嘴角一动,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呼了一口气,静静站着,手上加重了力度。
“放我走吧。”我哀求着,望着他的眼睛,他却在躲避我的视线。“反正你都利用完了。”我说着拉起衣袖,指着那道取血留下的伤痕。
寒气透着衣衫侵蚀我的心。封任堂低头看着地上,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向掐指在我额上一点。向我施了迷魂咒。
我倒下去的时候,他把我接在怀里,脱了黑色的羽袍披在我身上。
我只呆呆地望着天,说了一句,“竟是你亲自施的迷魂术……”魂魄便出了体,陷入冰天雪地的黑暗中……隐约听到“这是唯一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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