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回信,让范先生安心在那里扎根下来,把隆雨茶行、樱花商贸分行和金隆票务打典好巩固好,她暂时还不会过去。
务必把特定的市场情报随时传递回来。
瑾瑜同莱铭的通信也繁密起来,她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伤感,非得找人倾诉一下不可,但是她又不能明摆着告诉他,这种低沉是由于自己看上了一个男人之后快速失恋而造成的,于是书信里充斥着没有逻辑的讨论,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纸,却找不到中心思想。
这几页纸好歹让她很宁静,很舒心,想来那男人也不会介意,还是寄了出去。
船政局也在整改,这次整改的方向是经营管理上的,裁剪人员,重新招聘,甚至还要招商。
繁荣的官僚办事体系要废除,学习洋人管理的方法,设置董事局,一半的权利仍在官家手里,一半的权利要下放,招聘优秀的管理人才。
这个事情可不好办,盛坤多次同纪巡抚商议,并整理利弊上奏,希望圣上能够同意这样改制方法。
好在二人都是实干家,忠心为国,在朝堂上有许多人支持。
晋帝端木钦原本就主张洋务兴国,就是碍于部分观念落后的老臣子,就他们来讲,他们也是一心为国,不能冷了这些人的心,明面上不可由自己亲自打压,当朝臣拥护洋务愈多之时,便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端木钦每日只睡三个时辰不到,书案上的奏折文书每日堆积如山,站在晋国之巅的男人没有什么业余爱好,后宫如同虚设,准确一点也是离虚设不远了。周身气压逐日消杀。许公公不敢多劝,陛下不会听,倒是台御史与陛下多有情谊,偶尔会有所提及,道一张一弛方能长久,陛下也不过回应几个字:外海一日千里,吾方能停下脚步。
端木钦不仅对自己极其严格,对铮太子更是日益严厉,稍有不满,雷霆骤雨,晋国储君不可行差踏错,数万万人的领头人没有资格谈及个人私欲。晋国想要重新站上世界之巅,为了所有人的最佳利益,他们身上是有最高使命的。
太子铮成婚数月,太子妃仍然未能有身孕,端木钦派了妇科圣手长期入驻东宫,及至受孕诞下孩儿方能离开。
每当紧绷的琴弦拉到了极致,端木钦头疼欲裂之时,会从寝殿多宝阁中拿出一只大红木匣细细摩挲。
每十日,里面就会多上一封信函,信函长达书页,事无巨细地白描某女的信息。
端木俞哪里知道,从她出京的那一刻起,训练有素的锦衣卫若影子般跟了上去,何况她近身的人里,就有端木钦的人。
端木钦言而有信,那句“俞儿想要的,只有父皇才能给”不是说出来哄人的。
乍一知晓瑾瑜的男女风流情事,皇帝自己都未察觉到捏着信函的手已经微颤到不能控制的地步,那一瞬间,他直觉是直接下令要了此女的命。许久过后,端木钦木然立在望月楼顶点,身旁站着台汝庄,夏夜星光崔瀚若银河,他缓缓将暴戾的愤怒收了回来,那道命令始终有违初衷。
瑾瑜是他的血肉铸就而成,是他身上掉下去的一根骨头,他放她出去,首先她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她证明了,那么他就应该给她更宽敞的路。此路也包括随心至性的情欲。
去吧,端木钦心道,把父皇的那一份也活出个样子来。
瑾瑜要讨好船政局,为之后的合作打下基础,那么就要从它最需要的地方着手。
莱铭来信,告之船政局管理经营以及所属权改革之事,已有风声,八九不离十,传达下来也无需多时。
瑾瑜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脑子咕噜噜的转,其实她早就打算好了,目标就是颐和洋行船务公司的副经理,陆裕民。
刚好劳伦斯忽然被派遣回过,于是瑾瑜私下邀请陆裕民也就没甚障碍。
陆裕民这次打理得仪表堂堂,偏分的头发用头油打理的一丝不苟,身上很带着点被劳伦斯熏染的英国绅士的气质。
他长地很斯文,眉目周正秀气,还客气地问了一声:“余小姐,介意在下抽跟烟吗?”
看着陆裕民点烟的动作,盛坤抽烟的影子乍然而至,她晃了晃头,回过神来笑道:“陆先生抽什么牌子的烟?”
陆裕民笑了:“虽然我的工资还不错,还未能奢侈到吃洋烟的地步,再说家父也不许,我们陆家自己有自制的土烟。余小姐要不要试一下?”
瑾瑜好奇的捏过,甚不专业的吸了一口,生烟叶的苦和酸将她呛得可好,咳嗽了好半天。
陆裕民呵呵笑了一声,截回烟头,继续深深的吸了一口。
瑾瑜擦了眼泪,跟着笑道:“味道可真不怎样,呛死我了。樱花贸易行有进口的香烟,改日我给陆经理送点过去吧。”
陆裕民笑吟吟的:“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比较有共同话题,陆裕民长期在外商手里做事,说话行事并不拘谨,二人很快成了半个朋友。
晚上,瑾瑜让人搬着一箱子美式烟草,上了陆家的门。
陆裕民惊叹地望着那一箱烟,道余小姐太破费。
瑾瑜笑答没什么破费不破费的,裕民喜欢就好。
在陆家吃完一顿饭,陆裕民瞅了瞅立在一旁的景先生,他知道这是余老板的财务顾问,笑着同他打了声招呼。
瑾瑜拉着陆裕民的袖子在红木长背靠椅上坐下,景岳就立在她的身侧。
话题自然的过渡到了陆裕民的职业生涯计划,陆先生一点就通,无所避讳的讨论了自己数十年来的收获和目前的瓶颈。
瑾瑜叹道:“是啊,很难再上去了。颐和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轮船经理要职给我们,某种程度上,他们不信任我们,我们也不信任他们。”
陆裕民嘴边叼着一根新烟,含笑道:“余小姐可有好的建议,裕民很想听听。”
瑾瑜哈哈拍他的肩膀,终于道出来意:“江南船政局改革的事情你可知道?”
陆裕民撇撇嘴:“朝廷多有风变,谁又知道是真是假,虽然这是件好事,可是我看,一是时间问题,说不准,二是真要改革,船政局原属官家资产,里面盘根错节的,必当掀起风浪。”
瑾瑜自然的挺起胸口,嬉笑的眸中绽出认真夺目的光彩:“我来找你,裕民,必然是怀有极大的信心。而这信心也不是我一个人揣测出来,是有多方面的证据和根据。我不会利用你,如果真有什么建议,必定是对我们都有利的。首先,我要问问你,圣上登基近二十年,你可看得见我们晋国的变化?”
陆裕民是位相当见多识广的青年,十五岁就进了颐和,中间还专门被派遣到欧洲培训三年,因在船厂经营部上班,多次跟随轮船北上南下,这一路的见闻,还有上海浦日新月异的发展…越想越是心惊,逐渐的掀起了滔天的冲动的兴奋。
瑾瑜拍拍他的手背:“请你相信我。时间不是问题,最多半个月。风浪也不是问题,裕民,我相信你,你有那个能力。身肩愈多责任,回报也是巨大的。最后一句,你怎么看盛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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