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跟你商量件事哈,你能不能对人家乔磊好点?”
“不。”
“人家哪里招你了?”
“管?”
邵小尉还得想一下,才明白她是在说“用得着你管”的意思。
小心翼翼带着战线同盟的情感色彩,要让她知道,其实自己是跟她一伙的。还要敲打敲打,不能纵容她得寸进尺,需见好就收。
“其实吧,有时候我看着乔磊也来气,真的。不过说句良心话,你是不是把温沈锐的事,迁怒给人家了?”她按住别琼,“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耍孩子脾气,有点破毛病真真把自己当老太后了。可这事儿,干人家乔磊什么事?人家是喜欢你,喜欢你,你就觉得可以随便对人家了?这也就是乔磊,换做我,早溜得没边没影了。”
出乎意料,别琼并没有敌对地迅速反驳或者说出某个字,而是扭了下头,又慢慢转回来。
她暗喜,继续说:“我懂了,其实那天虽然走在最前面,但我还是看到你和乔磊……其实我还挺开心的,你俩吧,要说也真是一对冤家,能在一家也挺好。可偏偏那天发生了那件事……”
“你想说什么?”
终于不肯说一个字了。
邵小尉打蛇随棍上,“我想说,你现在用这样恶劣的态度对乔磊,并不是因为你真的有多么讨厌他。而是你和他确定了恋爱关系没多久温沈锐就出了事,你恨自己,所以用最坏的态度对待乔磊,让他难受让他心疼,你呢,也就不用那么愧疚了,是不是?”
别琼原本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突然紧紧抓住轮椅两端轱辘上的滚轴,手背上青筋暴露。
“别琼,事情都过去了,我们谁都不是小孩子,出了事情只需要躲到大人身后,把他们一推,就可以解决问题。逃避不是办法,迁怒他人更没有道理。总不能指望别人一辈子任凭你迁怒吧?如果你愿意,我们一起面对现实,好不好?相信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问题解决。”
高一她和她成为同桌。
物理、化学课小测试,下马威下得有点大,18、20分的考卷发下来,她趴在桌上哭。可她听见邵小尉说:“我当为什么事哭呢,原来是为这个,搞笑。”
她扬起哭得惨兮兮的脸,问:“你考了多少分?”
邵小尉把考卷递给她,大方地说:“你自己看。”
物理8分。
化学11分。
越发不解了,还以为她考得多么好,能这样得意。
见她迷惑的表情,邵小尉笑得更加灿烂,“傻了?分数考低了,有什么不好?”
她呆呆问:“有什么好……吗?”
“当然。”邵小尉托着腮,“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好的自不必多说,坏的、预料之中的,突如其来的,我都会相信——这件事情的发生,一定是对我有帮助。它让我从容应对,锻炼我面对困难、危机时逐渐形成积极的困难关,累积我处理困难的经验。再有问题出现时,我一定比这次处理得更好更快。”
——她在说什么?
“初中的时候,物理、化学蒙蒙还能勉强凑个及格。高中了,就不一样了是不是?发现问题了吧?下次物理课、化学课,再偷偷写英语作业,看小说,肯定还是不及格。”邵小尉冲她斜斜眼睛,“得了,还哭?咱俩谁都没认真听过一次讲,怎么可能及格。听不懂不是理由,至少听听嘛。这不仅仅是一次测验,更是对我们这两只的不重视听课的马马虎虎的老虎的敲山震。”
敲山震?
这个成语还可以这么用吗?
……就是那时喜欢上她的吧。
觉得这姑娘思考问题真不一般,慢慢发现她更多的优点,有着其他女生无可比拟的好,除了在爱情这件事上捣乱外,她从未做过任何一件让别琼心灰意冷的事。
“别琼,别琼?”
邵小尉用手在她眼前挥舞了一下,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马上自我解嘲道:“呃不好意思啊别琼,我忘记你……”
“小尉,我的包里有个牛皮信封,你递给我好不好?”
“啊?”邵小尉反应过来,出门的时候她问别琼要不要带什么,别琼指了挎包,她还暗想,该不是脑子也坏了吧,放个风而已,带什么包。她拉开拉链,很轻易地掏出那个皱巴巴似被人摩挲过上千遍的牛皮信封。
“给你!”她抓着别琼的手,将牛皮信封塞在她手里。
那钛合金的镜片的金属眼镜,自乔磊搁在她的枕边,她便偷偷塞在上衣口袋里,有过无数次的冲动想要戴上它,怕再次失望并未复明——可也许,内心深处更怕的是,复明后,看了笔记本中的内容无法承受。
可是小尉自高中起便明白的道理,为什么她到现在都无法从容面对?
总是要独自面对,不再依附任何人的。
该来的始终要来,那些谜底,总有人揭开。
这样想着,她从口袋里摸出眼镜,从容戴上。
耳边听到邵小尉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缤纷世界的窗户已重新向她打开。
那是一本再普通不过的B5大号记事本,封面的牛皮纸没有任何图案或文字,侧边车线装订,干净、简单且古朴,像极了温沈锐的穿衣风格。
打开扉页,有一行小字——
给别琼。
整本笔记本里,只有短短的两页纸写满了字,其余全是空白。
别琼:
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时会是那一天又有着怎样的心情?
今天是麦麦阅读时光营业第一天,我的心情大好。
一切步入正轨,比我想象的虽繁碎,可好在一切进展顺利,实现了我在几年前便生出的愿望,开心之至。遂跑到睡眠室小睡,醒来抬头看向窗外,刚好见你从外面匆匆回到幼儿园。你的步子依然如学生时代快而大,毛躁小丫头一个,这么多年,竟无一点改进,我微笑着看着你,想象着是你正迈着快而大的步子走向我,不由得扬起了嘴角。目光撞见桌上的碳素笔和一旁搁置的笔记本,突然就有了想要给你写信的冲动。
自在论坛被歧视乙肝企业的公司威胁,快递至一颗血淋淋的猪头至我办公室,又打电话、论坛发帖要我狗命,几位朋友怕我出事,谎骗我去谈项目拉我去了加拿大,没几日,住处突遭火灾,我便有了写遗嘱且每年都更新的习惯。
不久前决定回到麦城,整理资料时,发现竟无任何遗嘱提及你,不禁惭愧万分。反正今天闲来无事,不如就写下来,来年一并交与律师,随同其他遗嘱锁在保险箱中吧,我本来就欠你太多解释。
得知自己得了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医治的传染病后,很是低迷了一阵,甚至对你……唉,实在没脸提。这些我都听你讲过。后来我看了大量关于心理学和医学类的书籍。诚然身体有疾病已经够悲哀,精神若再有疾病,岂不是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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