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不忍睹。
他站在圆桶旁边,嫌看热闹的人少,张大嗓门喊着:“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看无良商家强卖乱七八糟的衣服给老太太,赚黑心钱,乱忽悠!大家都来看看啊!”
陆续有人停下围观。
看样子,老太太买的新衣遭到了儿子的强烈反对,他甚至不惜亲自拉着老人找我们强硬解决。
我惭愧的表情被他捕捉到,更觉占了上风,吼道:“你他妈的还不把凳子放下?”
这话提醒了我。
如意也被吓坏,走过来拉着我,“姐,快放下,没事,我没事。”
瞄准那男人的脑袋,使出全身的力气使劲抡过去,只可惜对方往后退了两步,高脚凳砸中他的肩膀,反弹后斜着滚下。
警笛大作,110来了。
我护着如意进店,锁好门,叮嘱她,不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往回走时,男人冲上来举手便打,嘴里仍然不干不净的:“不要脸的……”被老太太拉住。洪喜店的几个店员也发现情况不对,怎么可能让我吃亏?“禽兽哥”早就带着他们跑过来假装拉架,实则控制住男人的身体,一步也靠近不得。
剑拔弩张之际,警车里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民警,十分和蔼。
“濮如心是哪位?”
“您好您好,是我。”
我正欲上前,那男人突然“哎哟哎哟”大叫:“警察同志,您可得好好管管这个疯婊子,您要是晚来几步,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您看看这凳子,她提起来就往我身上砸啊……这是要当街杀人,必须到派出所说道说道去。”
哪用得着我说话,自有“禽兽哥”和其他店员争先恐后,抢着为我辩护。
“是他先砸门想抢劫如心姐的服装店,接着又打孕妇!”
“如心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提得起高脚凳,纯粹胡说八道。”
“他恶人先告状,看他就是个小流氓。”
“你骂谁婊子?你才是婊子生的婊子养的,所以干出这么婊子的事。”
……
老太太看着大家全站我们这一边,本就急得团团转,此时又听到这么一句,几乎背过气去。
“好了好了,都安静。”民警听得也不耐烦了,“你们想怎么解决?”
男人使劲拨拉着领口,露出里面被我砸得红红的肩膀:“第一,赔偿我一万块钱医疗费。第二,我妈买的衣服原价退回。第三,在店门挂上横幅,向我道歉。全都做到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否则我带一帮兄弟来你店里闹,消费者协会、工商、居委会,别怪我天天找你麻烦。”
民警面不改色,问我:“你呢?”
“我没有什么要解决的,”我想了想说,“只希望他现在就滚。”
“禽兽哥”走到我旁边,耳语道:“洪喜哥有事情没处理完,会晚点过来。但你放心,已经跟市局打好招呼了,别怕。”
心中有底,我更不急。
老太太似察觉到什么,突然身体打了个趔趄,半靠在我身上,接着蹭着我慢慢蹲下,身体跟慢镜头回放似的一点点往后倒,两手反撑着地,找了个很好的位置和角度,面朝天,还扭头看看,确认身体已经贴近地面,确保不会磕到哪里的老骨头,这才四肢一软,“晕”了过去。
唉,表演得还能再差一点吗?
人配合着扑到老太太旁边,声嘶力竭:“妈,妈!”
完了,这是要讹上了。
我只知道开车的时候遇到老人要躲开,哪知道吵架时也要躲开呢。
血淋淋的祥林嫂的教训。
正一片混乱,赫然看到湛澈从胡同口出现,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看到这场景呆了一呆,突然加快步伐走过来。
“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我原本想的是从门缝里把东西递给他。
不论如何,至少不是在这样的场合下遇见啊。
我快哭出来,有个一旁围观的女生却走近了几步,声音尖细尖细的,“啊啊啊啊啊啊,Noah,你是Noah。”
“天哪,真是,Noah,我居然看到活的了。”
“Noah,你看上去挺好的,为啥下舞台老黑着脸,现在这样多可爱!”
“电视上说的都是假的,我就说,Noah人一定很好,他一向平易近人。”
除了“禽兽哥”,洪喜店里其他几个店员也冲了上去。
晕倒的老太太也腾地坐起来:“Noah?在哪儿?”
待她看了几眼湛澈后,嗖的一下爬起来:“Noah,天啊,我见到真人了,哎呀,你比电视上帅多了。”
民警也愣了几秒,大声嚷着叫同来的同事维护秩序:“大家别挤,注意安全。”
余光中感觉湛澈瞥了我一眼,心说不妙,没想好怎么应对,只听他说:“大家,围在,我女朋友,店里,做什么?虽然她有点凶,但开店,很不容易,你们,可不能,欺负她哦!”
这语气,有点宠溺,有点撒娇,又带着命令和控制。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钉在我身上。
女!朋!友!谁是你女朋友!
“不,不,”我结结巴巴不知道如何解释,“那个,我……”
然而只是几秒,人如潮涌,尖叫声、呐喊声响彻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现场彻底失控。湛澈身上像是涂了胶水,不知道黏了多少只手,掏出本子要求签名的,身体贴上去拿着相机自拍的,也有用衣服往他身上使劲甩,嘴里骂骂咧咧的……失去理智的脑残粉和黑粉们似潮水般涌来,双重夹击之下,我勉强站稳,好在有更多警察赶来维持秩序,湛澈在警察的护送下,终于拉着我闪进店里。
*4*
拉好窗帘,湛澈已自来熟地跑到小厨房,水果酒、红烧鸡翅、香煎马鲛鱼、黑米粥……一股脑端出来,大快朵颐。
这人,还真是心宽。仿佛刚才那场骚动完全与他无关,此刻一心一意做个投胎的饿死鬼。
把我这儿当成什么了?
如意则坐在沙发上,惊魂未定,开始审我。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俩什么时候确定的关系?你太不够意思了,姐。赶紧从实招来。
湛澈喝着粥,嘴里囫囵不清:“没几天,不如意选手。”
“谁跟你没几天的事?当我妹的面,能不乱说吗?”
如意却娇羞地看着他:“姐夫,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姐……姐夫?
我差点跪在地上。
“当然,何止记得,而且,印象深刻。”他虽然也被那一声“姐夫”叫得失神,但很快镇定地笑笑,还冲如意扬扬眉毛。
“如意,”我怒吼一声,“闭嘴!”
湛澈抹着嘴:“跟妹妹,干吗,这样讲话,多伤她心。”
这两人配合得相当好,听他这么一说,如意马上摸着胸口做哭泣状:“就是,姐夫,你不知道,我就是被姐姐欺负着长大的,不知道心里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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