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愫站得偏远,渡鸦精哀鸣之后,麻将馆内立刻熄了灯火,此刻望去只见一片乌压压的黑洞。林愫竖起耳朵,虽听到桌椅响动,鸟鸣人声,却看不清里面情况到底如何,只能下意识便举起八卦镜,朝头顶一照,再估摸个大致方位,侧身射向麻将馆内。
一束光斑射了进来,却照在了地面上。老林飞身向前,想用手中八卦镜将那光斑接起,却离得太远了些!
说时迟那时快,其余渡鸦精见状,齐刷刷摇头摆尾,瞬间都现出了鸟头原形,肋下双翼一展而开,冲着老林黑压压飞了过来。
老林来不及去就那光斑,眼看就要被渡鸦精啄上,只能一把抽出怀中桃木剑,凌空一挡。
哐当一声!桃木剑应声裂作两段。老林方才那一挥动,却是将桃木剑戳在了扑在最前的渡鸦精胸前。
渡鸦精本是鸦鸟,又怎会怕桃木?此物尖喙如剑倒是其次,胸前还有一排如巨型钢针一般的黑羽,此时如淬了剧痛一般在黑暗中散出幽幽绿光,身后尚有一扇巨型尾羽,像展开的折扇一般垂在地面上,刮出刺啦刺啦的噪响,像一道道尖利的指甲刮着黑板。
老林恨不能捂住耳朵,只觉心中如被痒痒挠刷过一样又是痛又是麻,手中桃木剑断做两截,金刚杵又太过短小,渡鸦精轮番扑上,他只能勉强躲闪应对,仓皇间已被渡鸦精胸前的钢针伤到了几处。
此刻伤口有如万千蚂蚁啮咬,酥痒难耐,眼冒金星。老林只恨自己准备不够周全,没有提早抱一只灵猫同行。
老林情知自己难敌,只能一边勉力抵挡一边连滚带爬朝门口逃去。哪知却有渡鸦精绕到他身前,连成一排拦在出口处,虎视眈眈,只等老林自投罗网。
老林倒抽一口气,只好将断成两截的桃木剑一手一半,胸前正正挂着八卦镜,冲着门外的林愫大喊:“林愫,放火!”
林愫闻言,左手捏诀,两掌相对,狠狠一撮,掌心霎时腾起一朵巨大的蓝焰,又分成十撮,在她十个指尖跳动。
林愫有了火引,却迟迟不敢引燃,冲着麻将馆内大喊:“你还没出来,我怎么敢放火!”
老林哪里顾得上她,不过转眼工夫身上便又多了几处伤口,两手颤颤几乎握不住剑,只能靠着身型瘦小勉强在巢穴的枝叶之中东躲西藏。
老林听林愫一声喊,焦急万分,怒叫道:“你不放火,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小林愫眼中盈满泪水,又是惊惧又是担忧,却仍是抖着双手将指尖的幽幽蓝火,引到那麻将馆门口的国槐树根下。
这槐树枝叶繁茂,树根粗壮,林愫人小力弱,火苗燃上却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钟就要被风吹灭。林愫心下发狠,噙着眼泪不断捏诀,幽幽蓝火像永无止境一样从她掌心源源不断窜出,燃在树根上的火种渐渐积少成多,越燃越烈,沿着枝干而上,蔓延到树冠和枝叶之中。
不过片刻时间,麻将馆的屋顶就已经被蓝火点燃,火焰如巨龙张口,吞没了整栋二层的小平楼。
林愫脸上被火灼得烫红发痛,却仍不愿退后,站在门口拼命哭喊着老林的名字,几乎便要冲入冒出滚滚浓烟的大门。
还是老林从麻将馆中冲出,将她一把抱起,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老林身上灼伤也有几处,却顾不得自己,只捧着林愫通红的小脸蛋,看她是否烧伤,是否疼痛。
待确定她无恙,老林才终于松一口气,忍不住出口责怪她:“普通火焰,又岂能伤我?需要你来这般担忧,险些破了相?”
小林愫仍在抽噎,老林抱着她百般哄慰,这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两人相携离开,那蓝火将鸟巢燃尽,便会停止燃烧。周边早有群众报了火警,前后不过二十多分钟,火便渐渐熄灭了。
宋书明听完旧事,只觉惊心动魄又危险万分,沉吟片刻,问林愫道:“现在看来,城南废弃自来水厂边上的小区,也有槐树,也是罗刹鬼蜮,便极有可能,也有渡鸦在其中筑巢?”
林愫点头,答:“不错。渡鸦已成精怪,极难对付。人皮罗刹不可见阳光,因此我与老林原本打算以八卦镜反射阳光破之,哪知道罗刹鬼蜮虽然怕见日光,可是渡鸦精却并不惧怕太阳。”
“桃木剑属木,鸟类不惧木,无用。黄纸符只是一张黄纸,渡鸦尖喙一戳便可破之,无用。金刚杵太过短小,难敌渡鸦胸前黑色钢羽,无用。引魂铃只能引魂,对精怪,无用。”林愫叹气。
“我现在知道有用的,只有放火一招。”林愫说。
宋书明紧皱眉头,说:“不成。现在不比以前,满城都是探头,我们若是在京城放火,估计不出两个小时,就会被警察抓起来。”
“万一罗刹鬼蜮中有凡人踏足,伤及无辜,那就是大罪过。”
“更何况,纵火是重罪,真要是被抓起来,少说也得被判三年以上。就算我一人把罪认了,责全担了,你作共犯,总逃不出一个缓刑的。一辈子的污点,你以后读书工作,可怎么办?”
“这招,行不通。”宋书明斩钉截铁的说。
林愫微微笑,赞同道:“我也同意。放火这招确实不可取。”
宋书明问:“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林愫扭过头去,望着阳台,轻声说:“办法自然是有的,可是也得看人家配合不配合啊。”
宋书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恍然大悟。
“子鼠。”
子鼠方才原本懒洋洋卧在二人脚下,待听到渡鸦精的时候,耳尖一动,出溜一声便跑去了阳台,钻进它自己的笼子里死活不肯出来。
林愫忍俊不禁,对宋书明解释:“渡鸦虽已成精,却总归还是鸟类。渡鸦怕猫,老林说,当日若是我们带了一只花面灵狸去,便可轻松破掉罗刹鬼蜮。”
“可是花面灵狸吸日月精华,以灵兽为食,寿有百年,极为珍贵难得。想捕获灵猫,谈何容易?”
林愫脸上挂了一点幸灾乐祸的笑,扭过头去对着阳台点点下巴,接着说:“好在,花面灵狸以鼠蛇为生。”
“最爱吃的东西,恰好就是,子鼠。”
宋书明被林愫打发去给子鼠削苹果。林愫手里握了一小块芝士饼干,脸上难得挂着谄媚的笑容,走到子鼠的笼子前面。
子鼠的笼子,平日里从来也不上锁,此时倒是被它自己紧紧合上门。
林愫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敲敲门。
“你刚刚也听故事啦。这次我们,又遇上渡鸦精了。”林愫温言细语说。
子鼠原本拿肥嘟嘟毛茸茸的黑屁股对着她,听这一句,干脆伸出两只小爪,想捂住耳朵。
可惜腿短了些,够不到耳朵,便干脆往脑门上一按,摇头晃脑,做出一副“我听不到听不到”的样子来。
宋书明正端了苹果过来,见到此景忍俊不禁,刚想笑,就被林愫一个眼刀警告,只能蹲在笼子边上,不敢作声。
林愫瞥他一眼,低声吩咐:“削成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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