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我说,“我绝不会让你走。”
她的肌肤如熨斗般发烫,热得叫人难以抓握。
她发出一长声喉音,有如动物在抵抗敌人时所发出的愤怒咆哮,但我仍不为所动。
“让我走!”她喘着气说,在我的搂抱中拼命扭动。她像鳗鱼一样滑溜,可我还是紧抱不放。
我们就这么站在满是蒸汽的浴室里,露西不停地挣扎哭泣,而我始终紧抱住她,直到她哭声渐息,直到我感觉她的身体慢慢松软。最后,她完全静止了,像个初生婴儿般赤条条地被我搂在怀里。
“我可怜的小女孩,”我的嘴埋在她的发间说。“你一直以为你是仙女皇后,对不对?但你不是仙女皇后。难道你不明白吗?你是坦林,你是坦林,而绝不放你走的人是我。”
稍后,当露西完全平静下来时,淋浴间的水也全都冷掉了。我见她已能心平气和说话,便问她打算怎么做那个面具。
“我想重做一个,”她说,“我要把它画得和原来一模一样。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自己当初的做法是正确的。如果女孩的父母不喜欢这个面具,我就再做一个更写实一点的,不过我认为他们一定会很满意。真希望我打从一开始就能信任自己的设计。”
“是啊,”我说,“我也这么想。”
果然,女孩的父母非常喜欢这个面具。至于已被捣烂的那个,则一直原封不动地摆在地下室的工作台上好几个星期;露西和我都很小心地避免碰到它,两个人皆不想把它丢掉。如果说,第二个面具的色泽不如第一个亮丽,如果说,那些画在女孩脸上的花朵不如原本鲜活,女孩的父母也绝对不会知道其中的差异。
27、贺里斯的信
我写给温德尔?贺里斯的信非常直接。从过去读过的资料,我知道他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自认为是科学上的殉道者。我知道我若想得到他的答复,就必须配合他自封的这个形象。最好还要有点谄媚,我想。要表现出很相信他是个学者,而且很认真看待他的研究。既不能露出被他的手段吓到的样子,也必须小心不能泄露出对他臭名的厌恶。
这封信我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贺里斯先生:
你不认识我,但我对你过去的研究非常感兴趣。身为同样是针对犬科语言领域进行研究的学者,我觉得有许多事必须向你讨教。我有一只名为罗丽的狗,是罗德西亚脊背犬,我已对它进行了好几个月的研究,但得到的成果只有一点点。你能指点我一些诀窍吗?还有,你为何会对这类研究产生兴趣?等你出狱后是否有后续的研究计划?不管你给我什么建议,我都万分感谢。
诚挚的
保罗?艾弗森
出人意料的是,才两个星期,我就收到了回信。当这封信出现我的信箱中,当我看着发信地址赫然是贺里斯被关的那所监狱时,我心中只觉得一阵慌张,纳闷自己干了什么好事。而当我在看了这封信的内容后,内心的恐惧更深了。
亲爱的保罗?艾弗森:
写信给我的人很多,告诉你,写好话的倒没几个,所以你这封信颇与众不同。很高兴当我待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时候,外头仍流传着我的故事,也很高兴能有像你这样严肃的学者也在研究“狗问题”。我想知道你对罗丽做的更多的事。你对它动手术了吗?我敢说,像你这么有学问的人,如果想得到什么结果的话,一定知道必须对它作出一点修正。随信寄上几张我以前动手术时的图片。如果你能寄一张你那只狗的相片给我,相信一定会更有帮助。
至于我为什么会对狗有兴趣,那是因为它们一直瞪着我。我很想知道,每当它们用那种样子看着我的时候,它们心里在想什么事情。以前我家隔壁曾有一只小狗,总是叫个不停。它几乎无时无刻不吠,但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不断发出噪音。不管白天晚上,只要我看见这只狗和它的老女主人一起待在大门前时,这只小贱狗就会绷紧狗链向我扑来,以冲着我狂叫为乐。我心想,你到底有什么毛病?你一定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后来,隔壁那个老太婆死了,一群警察出现在她家里,我问他们要怎么处理那只可怜的小狗,你听我说,那时我的演技实在棒极了。他们说要把它送到动物收容所,而我立刻撒了谎,说我和那只狗的感情一直很好,拜托你们把狗交给我,我会给它一个温暖的家。那个老太太也这么希望,她老是对我说,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就请我照顾她这只狗宝贝。我这个谎言编得实在太好了,于是警察说,好吧,反正这只小杂种狗也让他们觉得麻烦。所以这只狗就被我带回来了,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它盖一间隔音室。说是盖,其实只是把一间多出来的房间稍微改装一下而已,这样就非常理想了。我把它放进这个房间,然后说,好了,现在看看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到底想对我说什么,让我们来研究一下。哈哈,至于后来的事,就都已经成为历史了。我得承认,这小家伙还蛮可爱的,但这点并没有阻挠我。我有很严肃的工作要做,任何事都不能阻碍我对科学的贡献。
以上是我的故事,现在该换你说说你的事了。我已把你的名字和地址告诉我的一个朋友,他名叫雷莫,就住在你家那一带。他创立了一个同好团体,有点类似地下组织。他将会和你联络。
快点回信。我们这些科学家势必要紧紧团结起来。
温德尔?贺里斯敬上
贺里斯果然随信寄来了几张图片,都是极恐怖的解剖图。图中的狗被活活切开,面部器官被切下来,又拼回完全不一样的位置。另有一张图片画的是狗的脑子,他以不同名称,在上头分区标注了“语言节点”、“饥饿中心”和“攻击性来源”。他还在图上写下长长一段话,说明如何将人类的下颚移植到狗的头部,“如果你能取得人类下颚而不被逮到的话”。
我放下这些纸张,只觉得惊骇不已。如果把“温德尔?贺里斯”的名字拆开再重新拼凑,可得出这个名字是由“谎言”(lies)、“罪恶”(sin)、和“地狱”(hell)组成的,带有“扭曲”(slew)和“灾厄”(woe)之意。这个人是“下等”(low)的,他根本就是“猪”(swine)。我怎么会想和这个疯子合作?还有,那个“会和我联络的”雷莫究竟是什么人?一想到这点,我就害怕了起来。
话说回来……你们一定会觉得奇怪,面对眼前这些残忍至极的图片,在深深受到这个疯子骇人的想法的惊吓之后,我怎么还可能说出“话说回来”一词?但那时我的思绪确实是这么运作的。话说回来,我心想,不可否认的是,温德尔?贺里斯是成功的,至少整个法院的人都听见那只名叫小J的狗开口说了话,而在这方面我却失败了。我转头看着躺在沙发上打盹的罗丽,看着它原封未动的完整身体。绝不!我心想,我绝不采用温德尔的方法,我绝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狗的事。不过,听听那个名叫雷莫的家伙想说什么,又有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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