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溪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有意回封家,可如果为了回封家,就任人家想接就接回去,这身家xing命,就真被别人给拿捏住了。你们说得对,就算要回去,也得事事打算好了,才有胜算。……我亲生母亲客死他乡,就算别人不问,封……我父亲是她的夫君,也十几年不闻不问,实在让人心里难平,这要他修坟正名,都是轻的了。”
我点着头:“你能这样想,也是心里明白的,做得对。”
第二天,周婆子又来了,却不是寻云溪的,而是寻我娘。
她掏出一个布袋子,放在桌上向我娘推了推,陪着笑说:“思琴呀,你看你抚育了云溪小姐十几年,这功劳苦劳都占了,这些银子你收着,是你应得的,这也是封老爷的一片心意。”
那布袋子沉甸甸的,看样子足有两百两左右。
娘看了看那布袋,没有吭声。
周婆子又道:“思琴呀,我知道你肯定是尽力养育云溪小姐了,可……许是我说的话不好听,可再怎么,小姐在这乡下村野,也比不得在封家大户人家罢?小姐留在这儿,也是跟着受清贫,出嫁也嫁不到好人家,不是委屈了小姐吗?让小姐回封家,也是为了小姐好。小姐提的那什么‘条件’,压根就不用担心,老爷哪有不疼自个女儿的。你收了这些钱,让家里日子好过一些,我敢说有这二百两银子,这村里也没几户人家比得上你了……”
娘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这分明是用钱收买娘,让她劝着云溪回封家。
我侍立在娘身后斟茶,周婆子眨着眼睛向我笑道:“阿喜姑娘,你说是不是?有了这些银子,你的嫁妆可不用愁啰……”
她大概觉得我们乡下人家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第一次见了这么多银子,怎么也该动心,何况我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
我看娘的脸色有些想发怒了,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向周婆子笑笑道:“周大娘也觉得我们家清贫?该补补家用?”
“唉……这怎么说的?姑娘们当然该过更好的日子了,谁放着好日子不过呀……”
我又笑问道:“云溪在这么清贫的家里是受苦了?”
周婆子又叹气:“是呀……”
我继续问:“您将钱送来,是想让我们补贴家用,日子过好一些?姑娘们也不用受清贫之苦?”
周婆子忙不迭地点头:“正是正是……”
我探手将桌上的钱袋拿过来:“那就谢谢封老爷了。您请回去罢,就说封老爷的心意您带到了,这些银子,我们肯定会好好补贴家用,让云溪小姐过好一些的。”
周婆子刚展开的得意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一时有些仲怔:“你……什、什么意思?”
娘也有些怔怔,我笑得一脸灿烂:“这些银子不是封老爷生怕云溪在我们家受了苦,特意让您带来给我们家补贴家用,让云溪过得好一些的吗?您刚才也这样说了呀。”
接着便扬声道:“哥哥,送周大娘出去罢。”
明辰在院子里应了一声,随即将大门打开。
娘微微皱眉看着我,我冲娘眨眨眼睛。
周婆子反应过来,脸上满是恼怒:“我几时这样说过?”
我诧异道:“你刚才不是说我们家清贫,姑娘过得也苦,让我们补贴家用,让姑娘们也过得好点吗?还说这是封老爷的心意……”
周婆子怒道:“不是这……”
我继续诧异道:“难道这不是封老爷心疼云溪,给她的?唉……那你就拿回去吧,想不到封老爷看着云溪过得清贫,连这点银子都舍不得给云溪,可见是没什么父女qíng分的……云溪呀,你也不用回封家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站在不远处凝视着这边的云溪说的。
周婆子一怔,回头对上云溪沉沉的目光,刚想出口的话语顿时一噎,生生将怒脸转为笑脸,讪讪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封老爷当然是疼云溪小姐的……”
娘也站起来,道:“周姐姐,你既已经将封老爷的心意转到了,便回去复命罢。我们家云溪要回封家,还是那两个条件。就是不回封家,有这些银子,我们颜家也亏待不了云溪。送客!”
明辰便上前,半扶半拉地将她拉了出去。
娘看着她被明辰拉了出去,关上大门,冷笑道:“昨儿就拿了一百两银子收买我,让我将云溪劝走,今儿又来,哼……”转头看向我捧着那重重一袋银袋,道:“你怎么……”
我道:“她有句话倒说对了,这是我们应得的。封老爷十几年来也没养育过这个女儿,难道云溪连这二百两银子都得不了吗?昨儿只拿一百两,就以为我们家眼皮子浅会应了,另一百两不就入了他们的腰包?今儿这两百两我们不接,她回去后,谁知道他们会怎么说的?许就把我们没收的也说着我们收了,她们冒着一顿责罚,白收了两百两银子。还不如咱们拿过来,云溪若是回了封家,上上下下,少不了要花钱的,若是不回封家,这两百两银子就是封家给云溪添嫁妆的。她既送来了,咱为什么要推回去?”
娘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你这鬼丫头。”
任周婆子再想方设法再劝,我们和云溪只不退步,周婆子也在柳树村耽搁了几天了,她们只得借住在其他农户家、吃在其他农户家,没几天就叫苦不堪了,又见毫无进展,不敢继续耽搁,只得离开,回封家复命去了。
过了一天,娘就打点了一些礼品,带着云溪去了双湘郡云家——云雅柔的堂叔婶家,明辰陪同,我和刘瑶留在家里打点家务、饲养jī鸭、猪等畜物,爹却走不开,正是农忙时,还得与相熟的农家商议着相互帮工做好农活。
云溪一行回来已经是在好几天后了,随行带来的,还有两个清秀的十三、四岁丫鬟,一个叫阿紫,一个叫阿翠。
一行人都是风尘仆仆的脸带倦容,那两个丫鬟一下车就谦和恭顺地见过我们家里的几个人,举止有度,形容乖巧、连歇也没歇就伺候着娘和云溪等简单梳洗了一番,吃了些东西垫着肚子,又要帮我们做活。
我们见她们都累着,就劝了她们也去歇息了,只留下明辰问话。
明辰一边啃着饼子,一边道:“这两个丫鬟,是云溪的堂外祖父老爷和堂祖母夫人送给云溪使唤的。”
“本来还以为会受挫,谁知道云溪的堂外祖父祖母一见她就抱着哭了一番,激动得不能自己,他们对当年一气之下不管云姨的死活,还是心怀愧疚的……云姨嫁到封家后,他们也悄悄派人去打听了过得好不好,听人回话说过得还好,惦记也就少了,后来云姨也再未与叔婶联系,他们的心也渐渐的就淡了……过了几年,再派人去探听,却听封家人说云姨一病死了……也哭了一场,可都嫁到人家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办法,也就丢开了……只是他们养育、照顾了云姨那几年,感qíng还是在的,想起来还是会愧疚当初没有坚持不让云姨嫁过去……突然就见云姨的女儿找回来了,轮廓儿也像云姨,激动得又是哭又是笑的……”
“他们还说了,云溪要回封家看看,也无不可,不过如果封家不好,也不要硬撑着呆在封家,就去他们家好了,他们当外孙女儿给好好养着……”
我和刘瑶对视一笑,去了一趟云家,效果比预期还好。
☆、50、惊马
云溪从云家回来不久,封家又来人了,带来的还有封其俊的一封信,里面写的那些qíng真意切我一概不看,只知道封其俊竟同意了云溪提出的两个要求。
这次来的管事不是周婆子,而是一个姓古的管家,带着几个奴仆、婆子和丫鬟一起来的,态度很是谦和有礼,说得也好听:“老爷这些时日可是盼着见到小姐的,若不是这段时日身上有些不慡,还想亲自来接小姐……”
他们带来了些布匹、糕点、装了银锞子的荷包、首饰等礼物,雇人将云雅柔的坟给修了,又拿了一袋子银子给我爹娘,说是感谢我爹娘十几年来对云溪的养育之恩,这是云溪这十来年花用的一点微薄补偿和回报。
我娘淡淡地将银袋子推了回去,怎么也不肯接,道:“我养育云溪,是将她当成了自个的女儿,既是养育自个的女儿,哪用得上补偿不补偿的。收回去罢,我们只求封老爷多怜惜云溪这个可怜的女儿,她过得好,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古管家笑着夸了几句“有qíng有义、义薄云天”之类的话,见我娘只是不收,只得将银袋子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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