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闻到了浓烈的酒气,发现了虞绍衡在这顷刻间的微微摇晃,哭笑不得起来,心说今日是什么日子?
虞绍衡用力揉了揉眉心,先去沐浴,洗去了一身酒气。走入寝室,见叶昔昭看着上方承尘,若有所思。他举步到床前,放下床帏,柔声询问:“想什么呢?”
叶昔昭对上他视线,笑容纯真清澈,“在想你怎么还不回来。”
“直说想我了多好。”
叶昔昭眨了眨眼,笑意加深,“才不。你怎么不说想我了?”
较之平日,她有些不同,而这份不同煞是喜人。手撑在枕侧,他趋近她容颜,凝眸相看。
大红色的锦被散发着浓郁的玫瑰熏香,她的长发、身躯则散发着恬淡怡人的清雅香气。此时的她目光朦胧,唇色娇艳,纤长的手指碰了碰他脸颊,描摹着他眉宇。
虞绍衡握住她素手,看住她双唇,将距离拉近到能清晰地感知她清浅的呼吸。
他微微侧头索吻,双唇下落之际,低语一句:“还真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后记】
深夜,虞绍衡听闻叶昔昭病逝的噩耗。
苍茫雪色中,他再度走进别院寝室。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子,缓步趋近。
坐在叶昔昭身侧,芷兰的哭泣声渐渐远去,整个尘世陷入死寂。
将她的手纳入掌中,还有一丝余温,却已有些僵硬。
视线游转到她容颜。眉如墨画,长睫低垂,失色的双唇抿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再看不到她秀眉轻蹙。
再看不到她眸光凛冽。
再听不到她清凉语声。
她走了。
到最后,她还是离开了他。
这些思绪浮现之际,虞绍衡心弦狠狠一紧,疼得他剑眉紧蹙。
缓缓放开她的手,起身之前,将她一缕凌乱的发丝抚平。
站起身形,他唤长安。
长安到了屏风外。
虞绍衡吩咐道:“为夫人入殓,连夜送回侯府。命管家准备出殡事宜,大办。”
长安称是退下。
虞绍衡俯身,手指滑过叶昔昭的眉宇,语声低柔:“昔昭,你死,我也不会让你清净,只管继续恨我。”
离开之前,虞绍衡留意到伤心欲绝的芷兰,点手唤她:“夫人出殡后,你回府看护正房,一切维持原貌。”
芷兰已哭得说不出话,只能磕头拜谢。
**
虞绍衡回府之后,在莲花畔逗留多时,带着长安去了冯慧萱的小院儿。
院里从上到下都是一阵慌手忙脚,谁都没料到虞绍衡会不请自来。
冯慧萱起身时,虞绍衡已经到了厅堂,她只来得及在寝衣外面披加了件斗篷,快步相迎。
虞绍衡盘膝坐在大炕上,神色冷如寞雪。
让冯慧萱意外的是,长安竟也跟了进来,站在厅堂门口,手里端着一碗药。
来不及细想,她上前屈膝行礼。
虞绍衡目光透着蚀骨的寒意,自她腹部游走到脸颊,低声道:“夫人已病故。”
“什么?”冯慧萱满脸惊诧,抬头相看,看到男子满目空茫寂冷,这才确信,语声低微,“怎么会这么突然?夫人说是去静养啊……”说着话,眼中有了泪光,语声随之哽咽,“侯爷……侯爷节哀。”
虞绍衡无动于衷,“她走之前叮嘱过我,要我为着你腹中胎儿,将你抬为继室。”
冯慧萱僵滞片刻,掩面低泣:“夫人……”
“哭什么?”虞绍衡语声一沉,“怕她走后才知被你蒙蔽了双眼,夜半前来索命,还是怕我已然知道你暗中做的好事?”
冯慧萱哭声顿时止住,带着惊诧、恐惧望向虞绍衡。这片刻间,回想起了两个月前那一夜。
那夜,虞绍衡也是夜半前来,一身浓烈的酒气,脚步都有些踉跄。顾自褪去锦袍、中衣上衫,倒在床上,才告诉她前来的原因:“夫人命丫鬟传话,我已多日没在妾室房中就寝,长此以往,如何能有子嗣。”语声顿了顿,缓缓阖了眼帘,“夫人这般贤淑,我怎能辜负她一番美意。”
之后,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冯慧萱勉强敛起因他言辞所生出的酸楚、妒恨,转去倒了杯水。回来时,他已沉沉入睡。
许久,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睡颜,看着他偶尔带着些烦躁翻个身。
自鸣钟的声响提醒她,就快到他起身去上大早朝的时辰了。这才惊觉,竟已痴痴凝望这么久。
若是错失这次机会,下一次再与他同床共枕,不知又要等到何时了。
她除去衣衫,躺在他身边,依偎到他身侧,手小心翼翼落在他腰杆,缓缓向上,游转在他精瘦的上身。
睡梦中的男子被惊动,出于本能的反应,侧转身形,将她揽入怀中。灼热的双手落到她背部,温柔游移,唇角漾出孩童般无辜的浅笑。
这一刻,冯慧萱的心,醉了。
下一刻,她的心,碎了——
虞绍衡的手扣住她腰肢,模糊唤道:“昔昭……”
冯慧萱身形一僵。
随即,虞绍衡似是因为意识到触感与所唤名字不同,倏然睁开眼睛。
冯慧萱吃了一吓,更是无法动弹。
虞绍衡乍醒时慵懒温暖的目光,一点点转为冷冽。
不等她反应过来,虞绍衡已起身下地,轻呼出一口气,有些懊恼,“怎么会来的这儿?”
冯慧萱拥着锦被坐起来,“侯爷不记得了么?”
“……”虞绍衡利落地穿戴整齐,漠然离开。
冯慧萱看着他无一丝留恋的背影,目光慢慢转为怨毒。
在他眼中,天底下只有一个叶昔昭,别的女人是用来被他漠视羞辱。
在他眼中,天底下他只亏欠叶昔昭,他能接受叶昔昭所有伤害漠视。
叶昔昭对他百般冷漠,丝毫本分不曾尽过,可他呢?还是那般护着叶昔昭,不允任何人接近正房,更不允任何人私底下议论叶昔昭。
叶昔昭只是他有名无实的一个摆设,却是任谁也无从否认:他费尽心力地照顾、呵护着这摆设,即使他苦他疼他恨,还是不曾放弃为人夫君的责任。
良久,冯慧萱浮现出阴毒的笑,微声道:“不记得了?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是从这一夜之后,冯慧萱对虞绍衡的爱慕,转为痛恨。
卑微到尘埃里的感情带来的只有焚心蚀骨的折磨,虞绍衡可以年深日久地忍受,而她已不能。
她不是虞绍衡。
**
虞绍衡对长安打个手势。
长安走到冯慧萱面前,声音冷硬:“姨娘收买的太医,十日前被除掉。姨娘私通的狂徒,五日前被乱棍打死。姨娘若是想看供词,长安稍后奉上。”
冯慧萱跌坐在地上,用了许久,才消化掉所听闻的事实。龌龊的真相败露后,她竟有一种终得解脱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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