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在湖中的大少爷_小狐濡尾【完结+番外】(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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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主。”陌少忽然开声道,“你不介意,我介意。”

  紫川郡主不知他是何意,怔然地望着他。深衣给陌少涂抹金创药膏的手也顿了一顿。

  “我既然喜欢了她,那么一生一世,就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纵使她欺我、毁我、叛我、弃我,我心中,也不会再容得下别人。”

  他!

  深衣一瓶子金创药,险些全糊在了陌少脸上。

  他毫不闪避地看着紫川郡主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而清晰,似是声声凿在石碑上,千万年风蚀雨刻,永不磨灭。又似铮铮誓言,千万年海枯石烂,永无反悔。

  他撒个谎,要不要这么认真!

  他当这种话是什么?这种话一生也就能说一次,他竟然就这样随便说了,还是作为一个谎言来说!

  每一个女人都渴望听到心爱的男人说对她说这样的话罢。对着自己说,那自然是千难万险,甘之若饴;但若是对着别的女人,那不啻于焚心之焰、蚀骨之剑。

  他竟会这样去断紫川郡主的心念,未免也太无情!

  紫川郡主本是个善识人心的人,竟也不能从陌少眼中识出任何破绽,被震惊得瘫坐在地,双肩软软地塌了下去。

  “她……她才来几天,怎抵得过我们十六年……”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深衣自己亦是心神俱撼,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陌少眼睛别开,空洞双眸,像是望向了茫茫湖面,又像是迷失在了深渊里。

  面颊削瘦,惨白里浅浅泛出青色,侧脸的骨线冷峻而深刻。

  天是阴的。

  云是灰的。

  风是冷的。

  雨还没有落尽,浓云垂垂天际,仿佛苑中稍稍发出一点动静,便会噼里啪啦地震下雨点来。

  紫川郡主的泪水干涸在了脸上,两手胡乱在地上摸了两下,拾起袖剑,插回袖中剑鞘。

  颓唐地爬起身来,腿上软了一软险些摔倒。深衣下意识伸手去扶,紫川郡主却踉跄后退了两步,凄恻道:“我仍是不信……那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会知道。”

  说罢,转身夺门而出,水蓝色的身影展眼消失在了乌蒙水气里。

  仿佛一场曲终人散,缭绕的尾音隐没不见,唯余心中怅然若失。

  深衣内心惘然,道:“她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这么狠心?”

  陌少的目光仍然未动,声音恍然如梦:“她喜欢的不是我。”

  深衣恚然道:“她不喜欢你喜欢谁?”

  陌少仍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喑哑道:“她喜欢的那个莫陌,十二年前已经死了。我不是。”

  深衣有些恼火,又有些难过。

  他说的又何尝不是呢。

  紫川郡主心中的那个陌少,何其温柔美好。

  若她知道现在的陌少手段之狠、防备心之重,知道他杀过那么多人……她还能够接受他么?

  他再也不能陪她画画、写字、弈棋、诗歌唱和,与他相伴的只有针灸药石,不断发作的疼痛和躁怒,她还会像以往那么爱他么?

  换作她……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对琴棋书画不感兴趣,她只想要一个能陪她对酒当歌,走遍明月千山的夫君。

  老酒鬼都比他适合。

  深衣去洗碗收拾的时候,脑子里仍是陌少那两句话,挥之不去。

  若说她不为之所动,那必是假话。

  纵然说话那人千般不好,是个女子听了,也会心软如绵吧?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何尝不对这种爱情心向往之,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彼此都是唯一。

  陌少竟然也这般想法,让她讶异。她本以为,他会像莫七伯一样,并不在乎三妻四妾。

  她活到现在,从来没人向她表过白。好容易有了一次,刻骨铭心的,却是一个不着四六的幌子……

  深衣觉得自己很凄惨。

  因着那话究竟是对她说的,她便总有一种错觉……这种错觉让她心慌意乱,心乱如麻,一整个傍晚做什么都心不在焉,晚饭也就只是胡乱扒了几口。

  陌少补了一两个时辰的觉,已经恢复成千年不改的淡漠。抬眼瞅瞅她,丢给她一把小剪刀:“喏,把你的指甲修修。”

  深衣洗罢澡后,爬上了陌少的床。

  她本也可以回去睡,但想着才睡了一夜便回去,惹来怀疑就不好了。横竖这陌少对她的人没兴趣,睡到离开湖心苑也没什么的。这湖心苑每晚阴风阵阵,她每晚一个人睡觉,也没人说句话,也觉得怪可怕且寂寞的。

  她直挺挺地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白日的那事情得有个了结。于是翻身过去面对陌少,和蔼道:“陌少爷,以后别这样利用我了,很折寿的。”

  陌少平直地睡着,闭着眼,淡淡道:“没利用你。”

  深衣又听不懂了,直白问道:“你对着郡主说那样的话,还不是利用我?难不成你说的还是真的?”

  陌少仍是不动,也不睁眼:“你说呢?”

  “……”深衣没想到他竟会反问,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当然是假的啊!”

  “既然你知道是假的,还放在心上做什么?”陌少不咸不淡地打断她,翻了个身朝外睡去。

  深衣愣住了。她突然想起一个小故事,说两个和尚过河,遇上一个姑娘踌躇难行。大和尚便把姑娘背了过去,然后告辞。但是小和尚一路走,一路想,总觉得大和尚背姑娘犯了戒律,忍不住出言指责。大和尚叹道:我早就放下了,你怎么还放不下?

  她这样揪着陌少问话,倒显得她像这小和尚一样,心里有鬼了……

  难不成,她心底里竟希望陌少那话是真的……

  不不不,怎么可能!她喜欢的明明是爹爹那种的,怎会是这个全不搭边的陌少?

  忽又想起二姐说,女儿家,情窦初开的,未识过情之滋味,往往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真正想法。

  细细回忆起来到这里,她的喜喜悲悲,似乎总在被这个讨厌的陌少牵着走。有时候他一句话,就会让自己寻思上个半天一天的,去琢磨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比如上次他说,如果非要娶,那就娶她。

  比如昨夜他说,难道你希望我对你有兴趣?

  比如今天……

  一定是自己觉得他生得好看,一时间脑子发热,对他见色起意了……

  深衣纠结地把被子抱成一团,伸爪子挠了半天墙——无奈指甲刚被剪了,半点声音呲不出来。

  也不知是几更天,她终于忍不住,腾的起身,抓着陌少的肩膀把他翻过来,双手撑在了他身侧,自上而下的瞧他。

  天气虽然不好,夜里却还是露出了阴阴的月色。

  晦暗天光下,陌少的脸泛着柔和莹净的光晕,两道长长的伤口竟似乎无损容色,反而让人心生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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