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说不出口,她觉得朱谨深一点也不需要。
沉默中,朱谨深面无表qíng地向她站近了一点,嘴唇轻动,冷冷说了句话。
沐元瑜微微睁大了眼。
沐元瑜回到了老宅。
她额上绑着布条,微微渗出血色,丫头们吓坏了,围拥着七嘴八舌问她是怎么回事。
沐元瑜撑到现在已是极限,无力地摆了摆手:“先不说,我睡一会。”
她衣裳也不脱,倒头到chuáng上蒙头就睡。
丫头们忧虑地互相jiāo换着眼神,不敢再出声,轻手轻脚地出去外间等候。
沐元瑜是失血过多引发的困倦,其实她并不想睡,这一倒下,不多时就开始做梦。
一个梦连一个,被人追赶得筋疲力竭,她在梦里累得快昏过去,仍是被追上了,一只手搭上来,冰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
“你敢跑,试试。”
第103章
凌晨的时候,沐元瑜醒了过来。
她是骤然被自己的梦惊醒的,一手曲在枕边,下意识拍打了一下,发出了动静。
天地万籁俱静,帘子外透着一点微光,轮值守夜的鸣琴听到了,忙持着烛台走了进来:“世子。”
沐元瑜一时没有说话,她睁着眼望着天青色的帐顶,还沉浸在那种疲累和惊悸之中,过好一会,才揉了揉眼,慢慢起身坐起来。
鸣琴见她脖子里腻着一层薄汗,伸手去摸摸她后背,见也透着层湿意,暖热地渗了出来,便温柔道:“世子做噩梦了?厨房还备着水,我叫人抬了来,世子先洗一洗,换身gān慡衣裳?——对了,世子一回来就睡了,晚饭也没有用,还是先用饭?”
沐元瑜觉得身上黏黏的不舒服,肚子里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摊上了事,这时候便有山珍海味也生不出胃口来,遂道:“我不饿。先弄水来吧。”
鸣琴答应一声,放下烛台便去了。
一时备好了浴桶,沐元瑜浸在温热的水中,整理了一下思绪,把自己露馅的事跟服侍她沐浴的鸣琴和观棋说了。
观棋呆了片刻:“——世子别怕,我这就收拾东西去,天下之大,得条活命还是不难!”
沐元瑜苦笑摇头:“唉,我走容易,我母妃呢?我舅家呢?还有三堂哥,他就在京里,还是被我拐了来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我这一跑,他可怎么办?”
她背后的牵挂太多了,绝不是一逃了之能解决的。
朱谨深便不说那句话,她也不会在这种qíng形下跑路。
观棋就无法了:“那怎么办?那个二殿下说出去就糟了。”
鸣琴深深皱起了眉:“是谁要刺杀世子?我们在京里惹不下这么大的仇怨,难道王爷——?”
“不,是谁也不会是父王。”沐元瑜摇了头,“他真要动手,绝不会选择围场,我今番虽然倒霉,算来其实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发现我的是二殿下,我跟他现在虽然闹翻了,从前总是还有jiāoqíng,若换了别的任何人,此刻我该在北镇抚司的诏狱里了,哪还能多拖这一点时间。”
观棋眨巴了下眼:“他怪世子骗他,生世子的气了?”
沐元瑜无奈道:“气死了。”
话都不要听她说了。
“不至于吧?”观棋不大懂,“就算世子在女儿身的事qíng上骗了他,但从始至终又没有伤害过他,他生气一下罢了,哪至于这么大气xing。对了,世子知道他平日里喜欢什么?金银珠宝?我们多多的备上,买他封口。”
“买不了。哎,你不懂他那个人——”沐元瑜有点不知该如何解释,但她心里清明,道,“我要敢拿钱去收买他,他更加要气死。”
“这也太难伺候了。”观棋不由嘀咕,“世子从前跟他一起,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
“没有,我们本来是很好的。”沐元瑜说着有些失落,“不过以后大概是难了,他看我,可能跟看国舅爷一样了。”
朱谨深的心里,估计一直以为她清纯不做作,没想到她藏了这么大秘密,说不定她连李飞章的地位都比不上了。
“唉。”
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既为自己命运的叵测,也为来自朱谨深的冷漠。
鸣琴往浴桶里轻轻添了一勺热水,抓回了重点:“那有任何办法可以让他替世子隐瞒下去吗?”
沐元瑜想了一会,头痛:“不知道。天亮以后我去跟他道歉罢,顺便问问他再说。”
“世子才受了伤,不如歇两天再去?”鸣琴很心疼她,“横竖已经这样了,二殿下今日未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又改变主意。再说,依世子的说法,他现在正在气头上,世子去了不免受气。”
“这事哪里拖得。”沐元瑜抬手摸了摸脸,她脸上这道被刮出来的伤痕很浅,只浅浅涂了一层药膏,不需包扎,也不影响说话,只是因已经开始收口结疤,有微微的刺痒。
观棋忙把她的手拿开:“世子别抓,留下疤痕就麻烦了。”
沐元瑜“嗯”了一声,继续道:“他肯定生气,但我去了,他有气冲我发出来,此事还有救,我要拖着不去,他全自己闷着,那越闷越糟,等我再去时,恐怕就真的再也不会搭理我了。”
观棋道:“我跟世子一起去吧,他要发怒打人,就打我好了。”
“不会的。”沐元瑜有些感动又有些好笑,“这也不是你替得了的,他要真能敲我几板子就消气,那倒好了。”
跟两个丫头说了一通,靠谱的主意是没想出来,但心qíng总归是放松了一点,沐元瑜沐浴过后,在丫头们的劝哄下,吃了大半碗jī汤下的面,倒回chuáng上继续歇息,养jīng蓄锐,预备着明日去迎接跟朱谨深的一场硬仗。
翌日,十王府。
“世子爷,您怎么这会儿来了?我们殿下去学堂了啊。”
听了林安的话,沐元瑜站在府门前愣住了。
她想起来了,她受了伤,皇帝特许她这阵子不用上学,等完全养好了再去,朱谨深并没这个优待,他自然照例去了。
林安慰问她:“世子爷,听说您遇到刺客了?这不长眼的刺客,怎么偏偏就冲您去了呢,看您这伤的——唉,您该在家歇着才是。”
沐元瑜犹豫片刻,朱谨深不在,与她来说也算件好事,他要是在,说不定连门都不叫她进,直接把她撵走了。
就道:“我找二殿下有件急事想说,忘了他要去学堂了。”
林安如今跟她挺熟,就热qíng地邀请道:“世子爷要没别的事,不如就进来等等?”
沐元瑜从善如流地进去了。
二皇子府原来对她几乎全然不设防,她想去哪都没人拦她,但她现在自己心虚,不敢乱走,林安把她引进了正院的西次间里,她就老老实实地呆着。
等到午后,朱谨深回来了。
他今日回来的算早,因为讲官们知道昨日行猎,皇子们都受了累,所以下午的课停了半天,没上。
他一回府就知道沐元瑜来了,脚步一顿,周身气息一冷。
他没有跟林安说过什么,但林安作为贴身侍从,一见他这样,再联想他昨日回来时身上那冷凝成冰的气势,顿时就猜出了点什么。
看来居然是沐世子惹出来的,这倒是罕见。
不过也没什么,那位世子爷那么能哄人,都这么殷勤地主动来了,想来他家殿下消气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他抱着朱谨深的书一路跟着,还假装不知地代说了句好话:“世子爷一早上就来了,不知是有什么急事。”
朱谨深冷笑了一声。
林安:“……”
这气xing可大,他多这句嘴对沐世子没帮助不说,好像还坑了他一把。
他就不敢再说什么了,恐怕自己不明qíng况,再把朱谨深的火气越撩越旺。
沐世子惹出来的事,他总知道为什么,他闯的祸,还是自己收拾罢。
林安跟着进到屋里,将书放到桌上,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沐元瑜昨晚睡的时间多,但睡眠质量并不好,等到这会,已快等睡着了,但朱谨深一进来,她立刻醒了神,满心的睡意都不翼而飞,束着手站了起来。
“殿下——”
朱谨深虽然冷,总算没把她当成透明,扫她一眼:“你来gān什么?”
沐元瑜小声道:“我来跟殿下道歉。”
她还没有这么愧对过谁,也没处于这么弱势的地位上过,这道歉说来容易,其实真面临到这个局面,心内尴尬得不行,脸上发热,肯定是都红了。
“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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