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乱走,就在家里呆着。刺客那边还不知审得怎么样,应当没有这么快出结果,有没有同党,也不知道。”
沐元瑜道:“我明白。”
对于这事她有点遗憾,当时从国子监出来就遇着锦衣卫了,只好把刺客jiāo了出去,没来得及带回来先审一审,导致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不过,对她也不会有太大妨碍,她最重要的秘密一定还保留着,不然隐在暗中的人马若想对她不利,直接掀翻就行了,用不着费那么大事翻山潜进围场去刺杀她。
“有什么事,叫人到十王府去找我。”
沐元瑜又点点头。
说着话到了门前,想想暂没什么好说的了,朱谨深出了门,登车而去。
沐元瑜目送他出了巷子,晃悠着手往回走。
观棋一直憋着的话终于逮着机会说出来了:“世子,您这怎么搞的,我先要和那殿下说,您还拦了。他是没有吃过ròu嘛,就是喜欢,也没有这样不节制的,他快活了,把您弄得饭都吃不好了——”
“你这说的,我们也没有gān嘛。”沐元瑜gān咳,“再说,也不怎么与他相gān,是我招他的。”
观棋将信将疑,她觉得应该是她们家世子挨欺负了,但是吧,就朱谨深那个模样,要说她家世子先招了人,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沐元瑜没什么诚意地安抚她:“我以后会矜持一点的。”
所以说没诚意,因为她很快又反悔,“不过矜持了,我又觉得有点吃亏。”
美色当前,躲了多亏呀。
“哎,不管啦,真要细想,我背的事可多,头都能大两圈,先快活两天再说。”
这番纠结来得快去得更快,沐元瑜很快把自己想开了,背着手,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往里走。
鸣琴与观棋在背后无奈又欣慰地相视而笑:世子她,看上去是真的很快活啊。
所以,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先快活了再说。
第119章
丁御史的奏章隔日就递了上去,在皇帝的案头摆了两日后,遇上常朝,皇帝拿了出来,下令群臣就此商议。
朱谨深与审案的两御史、国子监祭酒连同沈国舅在内,都一同上了朝。
其中沈国舅是主动要求来的,那学正虽往他府上跑了一趟,但后续审讯中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与李司业有关,丁御史也只是在奏章中提了一笔,凭此一点疑点不足以拿一个国舅怎么样,只是他坚持要来,说是为了表明自家坦dàng无私,愿意接受群臣的任何询问,皇帝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准了。
这一桩案子,说来是很离奇的,学官为了升官,竟自导自演出一回bào乱来,丁御史的奏章一经披露,殿里顿时都议论纷纷起来。
许多人义愤填膺,向前请求皇帝务必严惩:“李某丧心病狂,忝居圣贤学府,竟视学子为傀儡,肆意妄为,险些酿出大祸。如此国贼,不施重惩,不足以震慑后来人!”
“正是——”
李司业这个事gān得太行险了,没有任何可开脱的余地,也没人敢替他开脱,对他的意见几乎是一面倒地,要求严惩。
皇帝便目视宋总宪:“按律,李某该当如何?”
都察院里出人审的案子,宋总宪对这个问题自然是有准备的,出列躬身道:“李某此行,虽未得逞,然而为私yù,在天子之都煽动监生蛊惑造事,其罪不下于谋反,按律,当处斩刑。”
皇帝点头,又缓缓环视殿中:“卿等以为如何?”
无人有异议,李司业从败露的那一刻起就算完了,此刻商量对他的刑罚,都算làng费时间。
至于余者贡生学正这种小人物,那是连拿到朝上说一说的资格都没有,该是何罪,私下也就定了。
接下来的重头戏是,李司业完了,他留下的位子谁接,更重要的,还有梅祭酒的。
梅祭酒是从一进殿就已经摘下官帽,跪地请罪过了,此后群臣对李司业的每一声声讨,同时也算是在给他难堪,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难辞其咎,自请去职是必须的。
这样一来,国子监祭酒与司业正职副手都没了,上层权力直接形成了真空,这种qíng况当然是绝不能长久的,接任者是谁,必须越快定下越好。
朱谨深站在金阶下,群臣的最前面,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主要是在听。
这种最直接的官场生态,他其实还没有接触过。
按理来说,说完了罚,接下来就该是赏,不管是他也好,还是审案的御史也罢,这么快结了案,人证俱全,一桩办得极光亮的差事,怎么也值得赞誉两句。
他前晚刚脱困被带往宫中时,几个阁老重臣都还没少夸呢。
但此刻这些人却都顾不得了,因为国子监的那两个空缺,像涂了香油的jīng致糕点一样,吸引了众人全部的注意力,唯恐慢了一步,就要被别人抢了去。
这是最真实也最□□的权力模样,就这样彰显在了他面前。
——跟棋盘街上那些熙攘叫卖的挑夫店家们,似乎也没有什么两样。
朱谨深渐渐有点走神。
当然他面上绝看不出来,他那一副淡漠表qíng,还是很有欺骗xing的。
沈国舅不时瞄他一眼,倒是有点着急。因为他根本cha不上话。
外戚在正经朝会中的弱势,他是真切体会到了,也因此他对于妹妹的主意有了一点信心,以他在京中这些年,都不过如此,石家就算回来,就能有什么作为?以石家为垫脚石,把自家的这个爵位争到手里才是真的。
朝臣们的争执在继续着。
国子监祭酒是清流职位,权力不算大,管着国子监那一亩三分地,一般cha手不进朝廷大事,但是是一个极好的从中品转上品的踏板,这种职位绝不算多,梅祭酒自己上不去,霸了这个位子多年,如今总算叫李司业gān下去了,想抢的人多了。
内阁六个阁老,就有四个想伸手的。
谁下面没跟几个小弟,好位子手快有,手慢无。
以至于把朝堂争得真有点像菜市口起来。
皇帝高居宝座,将底下种种生态尽收眼底。
他看出来朱谨深在走神了。
自己的儿子,他还是有点谱的。虽然他常常摸不透他在想什么,比如说,这样的权力争锋,也不能有丝毫触动他?
这让他看他不怎么顺眼起来。
做老子的脑袋要被吵破了,儿子在下面神游物外,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就开了口:“二郎,臣子们争执不下,你怎么看?”
皇帝一开了口,底下顿时为之一静。
旋即目光如无数盏萤火般,都汇集到了朱谨深身上。
什么意思?皇帝忽然说这么一句,是考验一下皇子,还是真的有意听他的意见?
如果是后者——有城府浅的便生出了微微的后悔来,早知刚才不该将皇子撂在一旁,略夸他几句,此刻还能混个眼熟。
朱谨深虽走神,大半神思仍在,忽然被问,也没什么犹豫,就道:“选官之事,自有朝廷制度可依,儿臣没有历练,不便轻率cha言。”
“朕要你说,你就说。”皇帝缓缓道,“错了也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当着这么些人面,若是说了什么外行话那面子丢大了好吗?
“祭酒之职,掌大学之法,儿臣不敢轻言。不过皇爷一定垂询,六品司业,儿臣倒有一人选试为推荐。”
皇帝扬了眉:“哦?你说。”
朱谨深道:“现任国子监丞张桢,二甲进士出身,历御史、典簿,当年因直言遭贬,其人有担当。升不升他做司业,儿臣不敢妄言,不过令他暂代司业一职,以避免这段时间监生们乏人管束,再生乱子,儿臣以为是可行的。”
群臣争到现在,争的主要是祭酒的位子,司业一个六品官职,还不值得大家这么放下身段。
以至于忽然被提出来,众人没有准备之际,也觉得:好像是还挺有道理?
论出身,论资历,论现在所处的官职,比张桢更合适的,一时竟还寻摸不出来。
就是这样算的话,张桢也升得太快了些,他的监丞凳子还没坐热呢。
但非常时期行非常法,再者张桢当年遭贬职,乃为直言犯上,这种罪名不是黑历史,甚至可以算资历的一种,他现在就升得快了些,也可以说是资历攒到这个份上了。
沈首辅当先出列拱手:“臣以为可行。张桢原在国子监里,既比别人熟知qíng况,而他回京不久,又不至于与监内某些势力勾连过深,正可放开手来整治学风,一肃那些沉疴风气。”
“臣附议。”
“臣附议。”
这个人选可挑剔的地方不多,也不值得为六品多加争执,这一波过去,才好继续推各家心目中的祭酒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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