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_溪畔茶【完结】(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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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安一边吃着,一边感谢他:“今天可多亏你照顾了,哪天闲了,你跟你爷爷告个假,出宫到十王府去找我,我领着你在外面逛一天!”

  小福子笑笑,压低了声音:“哥哥说的哪里话,等到将来,说不定是我求着哥哥多照顾照顾我呢。”

  “嘁,拿我开涮了啊,你有汪爷爷照管着,宫里一般年纪的,谁比得上你,还用得着别人照顾。”

  小福子没有再说,只是笑道:“你吃着,我看着外面人少了,替你问问去,皇爷可有空闲了。”

  他出去,一时回来,道:“赶巧汪爷爷看见了我,问我乱张望什么,我说了,爷爷叫你过去,这会子是个空儿。再迟,又不知有什么事了。”

  林安忙跳起来,拍着手把糕饼的碎屑拍掉,又整整衣裳,往旁边正殿里走。

  进去趴跪着,把原封的药方jiāo上去。

  汪怀忠听说是李百糙留下来的,挺高兴地接了,走到龙案旁弯着腰呈给皇帝,又劝道:“皇爷息怒,天大的事,比不过您的龙体。李百糙临走前还说皇爷不能太过劳神,这大夫的话,您还是应当听一听。”

  皇帝脸色仍是不好,拆了信封来看。

  汪怀忠还询问道:“要不要把太医院的医正叫过来,或是再多叫几个太医来,一起斟酌参照着?可惜李百糙走了,不然,他本人来用药是最好了——皇爷?”

  他止住了话头,因为忽然发现了皇帝的脸色不对。

  原来只是不好而已,像飘了一小块乌云,现在这块乌云扯絮般揉捏汇总扩大起来,而且非常之乌,那黑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噼里啪啦地降下雷霆bào雨。

  “把朱谨深,给朕叫来。”

  皇帝缓慢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挤出了这八个字。

  “……是。”

  汪怀忠都呆愣了,不懂李百糙上个药方,怎么会让皇帝对二殿下动了这么大的怒气,但他没有耽误事,尽管一头雾水,还是及时地应下了,转了身要出去。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还有第二个命令,“叫郝连英带人,去——”

  汪怀忠忙转回身,等了一会,却又没等到皇帝的下文。

  他小心地问道:“皇爷,叫郝连英去gān什么?”

  皇帝的手掌用力地按在信封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信封揉皱:“没什么。”

  汪怀忠试探着道:“那老奴就先请二殿下过来?”

  皇帝闭着眼点了点头。

  第142章

  中极殿前的广场。

  阳光无遮无挡地洒落整片广场,看上去暖洋洋的,但真在当中站一刻才知道,这么死板板地挺着,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不消盏茶的功夫,人就冻得冰坨子一般。

  简直恨不得把头顶上那颗太阳拽下来揣怀里捂着。

  而随着时间推移,身上那层聊可安慰的金灿阳光都渐渐淡了,日头一点点往西坠,朱瑾渊使劲地拿眼角去瞄着,也止不住它的坠势。

  “我们还得站多久?”他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郝连英。

  郝连英对时间更有概念一些,根据日头推算了一下,回道:“快了,还有一刻钟罢。”

  “还有这么久!”朱瑾渊脱口就道。

  “殿下再忍一忍罢,此事都怪我处置不当。”

  已经这样了,朱瑾渊倒不至于再起内讧怪他,再说他也有点委屈:“又不是没赔钱,皇爷还非罚我们站足一个时辰。”

  郝连英的拳头在袖子里握着,他做到这个位置上,也很少再吃这样的苦头并丢这样大的人了,锦衣卫在皇帝的压制下,已经是历代之中最低调了,然而这都还不够——

  他并不是怕受罚,锦衣卫本就是皇家鹰犬,被主子熬练,那是应分之事,可是这其下所蕴含的意义令他不得不警觉,不过两个渔民而已,就要当成一桩大事,让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站在这里现眼,下一步,锦衣卫的权限会不会再被进一步缩减?

  也许是他多想了,皇帝并没有这个意思,可近来接二连三的不顺,实在令他不得不多疑多思起来——

  “二哥出来了。”

  身侧朱瑾渊的声音忽然丧气起来,又带着点好奇,“他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郝连英闻言若有所思地转头瞥了他一眼,他倚仗独特优势,对诸皇子原就有超出诸臣工的了解,这阵子再切身跟朱瑾渊共事一段下来,心里更有了数。

  这位三皇子,还是肯放手让他去施为的,只是若论出身,他未免逊色了一截,但也正因为此,才有他效力的地方。

  譬如刚才被叫过来,才进殿又忽然出来正迎面向他们走过来的二殿下,孤树一般,傲然地只向无垠天空中长去,连个多余的枝丫都吝于生出,这样的人,要靠上他就难得多了,他似乎也根本不需要人投靠。

  有朝一日,若登大位的是他,恐怕比当今还要难打jiāo道。

  郝连英这么思索的一会功夫,朱谨深已经走到了近前。

  朱瑾渊很紧张,紧紧地盯着朱谨深那张削薄的嘴唇,恐怕他吐出什么难以消受的嘲笑言辞来——

  朱谨深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突然矮了一截。

  他跪下了。

  朱瑾渊:“……!”

  他眼珠子都瞪得突出来了,什么qíng况?

  “二哥,你、你差事也出岔子了?”

  他惊讶过头,连含蓄一下都忘了,直通通问了出来。

  朱谨深眼睫下垂,没有理他。

  朱瑾渊一瞬间又惊又喜又纳闷,心qíng复杂得不得了。

  看这样子,肯定是犯错了,而且犯的错比他还大!

  不然以朱谨深的病秧子根底,皇帝以往对付他都是关,还没有敢在这种天气把他罚出来跪过。

  可是为什么啊?渔民下水捞尸有风险,他在都察院翻个档案也能翻死人不成?

  “二哥,到底怎么了?”他忍不住连着追问,不惜还把自己拉出来做例子,“二哥不必羞愧不言,你看,我一般也是犯了错才站在这里的。”

  朱谨深没抬头,不过总算给了他一句:“你gān什么了?”

  为了得到答案,朱瑾渊老实把自己出的岔子jiāo代了。

  朱谨深听了,淡淡道:“捞不上来就捞不上来罢了,原就是大海捞针的事,何必bī了人家的xing命。罚你站一个时辰,算是轻了。”

  他是兄长,拿这带着教训的口气说话是应当,但朱瑾渊听得心塞,又不服:“我也是为了皇爷吩咐的差事才如此。二哥说的轻巧,难道二哥那边查出了什么不成?”

  自己也被罚出来了,有什么脸说他!

  “嗯。”

  朱瑾渊一愣,旋即就是满满的不信——一定是朱谨深要面子跟他嘴硬,真查出来,怎么会跟他一起在这受罪,罚的还比他重!

  朱瑾渊很有优越感地斜眼瞄着朱谨深的头顶,忽然都不觉得被罚在这里丢人了,起码他还站着。

  他怀着这优越感挨过了最后的一刻钟,挪动着站木了的腿去中极殿里跟皇帝告退,顺带扎了朱谨深一针:“皇爷,儿臣都知错了,下回办差一定谨慎行事。只是不知,为什么二哥也受了罚跪在外面?儿臣听二哥言道,他的差事是做好了的,比儿臣可qiáng多了。既如此,求皇爷恕了二哥,儿臣冻一个时辰没事,二哥可不一定挨得住。”

  朱瑾渊只是不信朱谨深真的从那堆陈年故纸堆里翻出了什么,所以有意反着说,指望着把皇帝的火拱得再旺一旺。

  皇帝执笔的手顿了一顿:“你退下吧。”

  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解释,但冰冷的脸色充分说明了他的qíng绪,朱瑾渊不敢纠缠,只好默默去了。

  待他出去了,汪怀忠劝道:“皇爷,刚才二殿下一进来,您就把他罚出去了,都没问上一句话。都察院那边的事要紧,三殿下既说二殿下查出了端倪,您不如先把二殿下叫进来问问,过后怎么样,您再圣裁。”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放下了笔。

  这就至少是不反对了,汪怀忠惯会看他脸色,忙飞快出去了。

  朱谨深重新进来时,大殿里的内侍宫女则全被清了场,包括汪怀忠在内。

  朱红门扇关起,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皇帝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朱谨深沉默片刻,他第一次才进殿时,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就被皇帝一句“滚出去跪着!”撵出去了,什么提示都没得着,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这个罚。

  但能引得皇帝对他如此震怒,似乎,也是不需要什么明示了。

  他身上没有别的不妥牵扯,只能是因为沐元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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