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韶华_溪畔茶【完结】(37)

阅读记录

  “瑜儿!”一直被阻拦住的滇宁王妃听不得这种摧她心肝的话语,再忍耐不住,喝道,“不许胡说了,你会长命百岁地活着,有娘在,谁都不能伤着你。”

  她说着转向滇宁王,声音凄厉地道:“你想要我的女儿隐姓埋名流亡在外,与我一生不能相见,柳氏的儿子承袭王位坐享荣华富贵?沐显道,我告诉你,你别做梦,绝不可能!”

  滇宁王怒道:“我都说了,柳氏那个孩子抱来与你养,哪怕从此不让柳氏见他都是可以的,你们一个两个,都将我当做了寇仇,难道我没有为你们打算吗?!”

  “我自有孩儿,谁稀罕那个贱——”

  “母妃!”

  沐元瑜提高声音打断了她,滇宁王妃接下来这个词肯定不好听,她要走了,但滇宁王妃还需在府里度日,柳夫人那个孩子,从利益的角度讲,最好也必须是抱给滇宁王妃来养,那就不能由着xing子闹成了死局,滇宁王日思夜想盼来的真宝贝蛋,会喜欢他在滇宁王妃的眼里是个“贱种”吗?

  “父王,我以为您应当知道,我才是母妃的心肝,”沐元瑜把声音又降回来,她不想刺激着滇宁王,那封诏书已经足够把他刺激发狂了,“您夺走了她的心肝,说是为了她好?”

  滇宁王被问得失语了片刻:“——这些话你之前何不与我说?!”

  他看出来了,这个女儿固然胆大,但未必妄为,她对自己做的事qíng非常有数,一个只图痛快不顾后果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理智的态度。

  他到现在,也才是真的相信了上奏疏的主意确实是沐元瑜出的了。

  “我说了有用吗?父为子纲,父王会听我的吗?若是不听,我又能怎样?”

  “……”滇宁王被这无赖话简直气笑了,“你还能怎样!你可有的是办法,现在是我拿你不能怎样了才是,你还有脸说父为子纲这四个字——哼,你都能替你老子向朝廷上书了,我竟不知谁是谁的纲了!”

  砰一声,沐元瑜gān脆利落地下跪,膝盖在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孩儿错了,请父王恕罪。”

  滇宁王妃为那动静心一抽,忙俯身拉她:“使这么大劲gān嘛,快起来我看看。”

  滇宁王脸登时又拉下来,一挥袖把手背到背后:“慈母多败儿!”

  跪一跪他这个做老子的都要担心她跪疼了膝盖,往日说这婆娘惯孩子,她还从来不承认!

  滇宁王妃这回当然还是不承认,张嘴就回:“王爷有儿子了,我瑜儿就成根糙了,我多心疼心疼怎么了。”

  沐元瑜倒还是老实地跪着,她是没必要向滇宁王低头了,但总得替滇宁王妃考虑。

  “如母妃所言,父王有了弟弟,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就不再重要了,可母妃不这样想,孩儿自己,也不甘心就此认命。”她伏在地上,“蝼蚁尚且贪生,父王,我想活下去。”

  “父王问我为什么先前不说,我那时来说,与父王没有一丝分量,我不想只能眼泪涟涟地来哀求父王,不要这样对我——也不想等到无力设法时,再来质问父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长大了,我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滇宁王望着她乌鸦的头顶发髻,听得又痛恨,又抑制不住地自心底泛出一丝激赏——沐元瑜的所做所想,都绝不符合一个普通闺阁千金该有的德行,但她本来也不是当千金养大的,她是作为滇宁王府的继承人。

  以一个继承人的标准来说,她能想,敢做,沉得住气,不感qíng用事,同时还敢担责任,稚嫩的肩膀还没长成,已经能将母亲护在身后,而不是躲在母亲背后,由着母亲冲锋陷阵。

  ——滇宁王妃那么能惯孩子,到底是怎么反而把她惯成这样的。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滇宁王到此时,其实已经冷静了不少。当此关头,沐元瑜都能始终保持住理智,他作为一个掌权多年的上位者,更不可能长久地放任自己陷在无意义的愤怒中。

  这一来一去间,沐元瑜已经算是把事qíngjiāo待得清楚明白,滇宁王问她:“你的解决就是进京?那你有想过如何收场吗?”

  “没有。”

  滇宁王瞪眼:“你——”

  “计划不如变化,我所知道的一些京中qíng形都不过道听途说,做不得准,如今就说将如何如何做,恐怕这制定出来的计划多半是废的,不如不带任何立场,由我亲眼所见之后,再行应变。”

  这其实也是一种计划,并非愣头青的顾前不顾后。滇宁王又问:“如果你在京中bào露——?”

  “我会小心,非常小心。”沐元瑜抬起头来,“请父王不必为此多虑,孩儿为求生入京,又怎会在京中大意,自寻死路?”

  话说到这个地步,滇宁王实在再没什么好说的了,粗声道:“好,你确实大了,自己有本事把主意都拿了,我管不动你,再教训你也晚了。皇命已下,不可违背,你要去便去,在京里呆两年做个样子就回来!”

  “那就要看父王了。”

  沐元瑜灵机一动,她本没打算说这句话,今天能不挨揍就算她运气爆棚了,但没想到滇宁王的接受度要比她想象的好的多得多,她灵敏地从中看到了得寸进尺的余地。

  乍着胆子道,“我比父王,自然有一百个不足,只有本事闯祸,没有能耐收拾。求父王替我安排个周全之策,父王什么时候安排好,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滇宁王愣一愣:“——你还威胁上老子了!”

  气得要抬脚踹她,沐元瑜挺着没躲,倒是他自己想起来,这是个女儿,外表看着再健朗,内里其实柔软,和可以胡打海摔的儿子不一样。

  恨恨地收了脚在地上一跺:“你还有什么废话要说,都说出来,把老子气死算完了!”

  “孩儿不敢,再没有了。”

  滇宁王拂袖而去。

  沐元瑜与滇宁王妃都以为滇宁王被气走,去酝酿什么大招去了,很是警惕战兢了几日,不想滇宁王并没来搭理她们,倒是忙着开始在家兵中抽调jīng锐来,又把沐元瑜的那队夷人私兵抓去练了练,再找了张桢来,让他给沐元瑜讲课,这讲的不是四书也不是五经,而是京中的一些qíng况介绍,不拘什么,公侯伯爵,文武群臣,贩夫走卒,只要是跟京中有关的就行。

  滇宁王当然也找得着自己的人来讲这些,但张桢在京时为监察御史,清流文官,他看事qíng的角度与高度又不一样,如今临时抱佛脚,抓紧时间多给沐元瑜塞一些总是不坏。

  这作为就很明显了,就是在给沐元瑜进京铺路做准备,沐元瑜很为纳罕地与滇宁王妃嘀咕了一回:“父王打我一顿还罢了,他这么快就好像消了气,我心里毛毛的。”

  滇宁王妃也很忙,忙着替沐元瑜算账,想着她该带哪些东西走,家具器皿,衣裳饰物,下人银钱等等,百忙中抽出空戳了下她的额头:“什么话,你还皮痒了不成?理他想什么呢,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去。”

  沐元瑜伸头就势看了看滇宁王妃面前开列的长长的单子,发呆了一下,道:“母妃,你把这顶箱立柜列上做什么?我难道还要扛个衣橱进京?”

  滇宁王妃理所当然道:“京里那老宅子几辈子没人住过了,里面的东西还不知什么模样,当然得带上了,家里的东西,你用着也习惯些。”

  “一个放衣裳的橱子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沐元瑜哭笑不得,“母妃,我不要这个,照这样带法,不知得多少辆车才能装得下了。”

  “这不要你cao心,又不是没有车。”滇宁王妃说得一句,很快又埋下头去算账去了,不时还让丫头往单子上添一笔。

  沐元瑜无奈,只好溜达出去。

  不过她倒想起一事,便去找着滇宁王道:“父王,柳夫人的身子不知现在如何了?若是大安了,还是接回府里来养着更好些。”

  滇宁王“唔”了一声,不置可否地道:“我知道了。”

  感觉滇宁王似乎不是很想看见她,沐元瑜说了两句话,识趣地又溜达走了。

  她不知道滇宁王注视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十分复杂的表qíng。

  他等这个台阶其实已经等了好几日了。滇宁王妃不知道是没想起来,还是想起来了不愿意给,总之提也没提过一句。

  还是沐元瑜跑来说了。

  要说他现在是什么心思,其实不难理解。

  惊觉孩子大了的同时,更会惊觉自己老了。

  他已过天命,而他的儿子还在娘胎里。

  如此悬殊的父子年龄差距之下,他能看顾幼儿多久?他来不来得及如养育沐元瑜一般,把他养成一个合格的沐氏继承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溪畔茶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