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虽有埋怨但并不自苦,透着的是一股奋发向上的劲,沐元瑜不由向他竖了竖大拇指:“三堂哥,有志气。”
沐永茂摸摸头,又嘿嘿笑了:“我听说你要上京的消息了,到京里涨涨见识多好的事啊,我当时就想找着你一起去,但怕你有什么不方便,我说了,你又不好意思拒绝,再难为住了。现在你来找我,就太好啦。”
他说着又要跳起来:“我这就和娘说去!”
沐元瑜忙拉住他:“我母妃应当在说了,我们等等罢,看二伯母同意不同意。”
沐元茂是这个一拍即合迫不及待的态度,她觉得沐二夫人答应的几率应该是很大了,沐元茂是个男孩子,出去哪怕不为读书,游历几年也是很寻常的事。
沐元茂勉qiáng按捺住了,但道:“我娘要是不同意,我就和我爹说去,我爹肯定同意。哎,三婶人真好啊,还亲自过来一趟,是不是怕你一个人上京,没人做伴,到时候受了别人欺负也没人帮你?哈哈,你放心,”他拍拍胸脯,“以后哥哥管着你!”
“……我母妃是有此意。”
沐元瑜gān咳了一声,她那点心虚都快叫沐元茂的激昂qíng绪搅合完了,不过这样也好,沐元茂自己有上京的需求,总比受了她坑蒙拐骗来得让她舒心许多。
两人gān等沐二夫人那边的消息也无聊,就开始聊起上京以后的事来,沐元茂大概真在家里憋屈坏了,特别能展望,说到要选哪里读书,沐元茂倒是知道一点:“我家那个国子监的名额早年间给大嫂的一个娘家侄子了,当时我还小,我们家世代都是武将,我爹觉得这名额自己留着也没什么用,就送人了。”
沐二老爷那时应该不知道小儿子以后居然会从文,后来后悔也晚了。沐元瑜心里有了数,就又说起别的来,受沐元茂的热qíng影响,她对入京以后的生活也生出了一些轻松的盼望。
她的困境与沐元茂比,其实有相似之处,只是严重程度要重上许多。
易经上说,穷则变,变则通,也许离开这里以后,确实会豁然开朗,另有一番天地罢。
第31章
在父母的意见这一点上,沐元茂略有失算,与他想的不一样,沐二夫人在滇宁王妃抛出国子监荫生这个筹码后,一咬牙答应了,反是沐二老爷听闻之后坚决不允。
他的自尊心在此时发作,不愿意让儿子占滇宁王府的便宜附骥于后,为此还有些责备地说了沐二夫人。
他不知道沐二夫人憋很久了。
“占谁的便宜了!又不是我求着要来的,人家主动要给,我接着怎么了?!自家本来不是没有,你早早送了人,我说什么了没有,人家一个侄儿都是好的,你亲生儿子倒不值钱!”
“我知道我是后来的,比不得前头人,大郎二郎两个媳妇从没把我放在眼里,这也罢了,我算不得人家正经婆婆,高攀不起,但茂哥儿那么小个人,他招惹着谁了?!不过和那边府里瑜哥儿多来往了两次,就落了人的眼,大郎媳妇弄那些鬼蜮伎俩,连我娘家人都算计了进去——柔娘心眼是不周正,可她的心眼更坏!”
沐二夫人说着,眼泪止不住往下落,“茂哥儿这是还小,读着书,gān不得什么,都这样容不下他了,等到再大一些,老爷的两个好儿子岂不更要看他是眼中钉,必要治死了他才算称心?”
沐二夫人这一番话虽重,但不是全无根据,加之她比沐二老爷小上将近二十岁,老夫少妻,沐二老爷对她难免也多有容让,被哭骂到面前来,只有láng狈地道:“总是一家兄弟,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老爷何必还自欺欺人。我不说别的,究竟茂哥儿和那边瑜哥儿来往有什么不是?老爷不喜欢那边的人,不理会就罢了,孩子们的事何必管他,瑜哥儿又不是那等娇惯坏了的小少爷,瞧着比茂哥儿还稳重些,据我冷眼看,且是他让着茂哥儿的时候多些。老爷总觉得丢面子,但茂哥儿又不吃亏,哪里就不好了?还不是为着大郎二郎,可难道为了他们开心,就要按着我茂哥儿的头委屈不成?”
沐二夫人歇了口气,声音又高起来,“就委屈了也没什么用!难道我不心疼茂哥儿吗?不想他常在我身边吗?可这些日子家里这样,老爷不是没有看见,茂哥儿哪里静得下心读书,他比别人本就耽搁了些,再拖下去,又有多少好时光禁得住拖的?一步差,步步差!”
“老爷不肯为茂哥儿的前程着想,我这个做娘的不能不着急,如今现成的机会,老爷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总之茂哥儿是去定了,老爷若嫌我不贤惠,大不了把我休回家去!”
这是沐二夫人打嫁来奉国将军府后的头一回大爆发,加上沐元茂也跑了来添乱,表示如不让他和沐元瑜一起上京去,那他就自己去,总之,他要努力上进去了,谁也别拦着他。
沐二老爷被闹得无可奈何,娇妻小儿子,哪一个都在他的心上,最终他不得不打破那点沉蕴多年的固执,松了口,让了步。
沐永茂连一个人上京的话都放出来了,沐二老爷还真怕这个跳脱的小儿子天不怕地不怕,哪天自己偷偷跑了,讲真,那还不如跟沐元瑜一起去呢——王八蛋弟弟歹竹出好笋,若论沉着靠谱,恐怕还真是沐元瑜更qiáng些,叫人放心。
另一边的滇宁王府里,一应准备渐渐成形。
滇宁王妃再有万般不舍,距收到朝廷诏书已过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无法再拖延下去。
在就近的日子里选了个宜出行的huáng道吉日,清早,沐元瑜在王府门前告别诸人。
滇宁王和滇宁王妃都亲自送了出来。
“父王,孩儿去了,您在府中珍重身体,勿以孩儿为念。”
从未离开过身边的孩子将要远赴京城,滇宁王心中甚有一丝怅然,便有残余的怒意此时也淡了,面上虽未显出,当着众人,话却多了些,要“戒骄戒躁,谨言慎行”之类的临别叮嘱翻来覆去说了两遍。
沐元瑜都应了,再转向滇宁王妃:“母妃,您不要担心我,我会小心,会照顾好自己。也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滇宁王妃眼中泛泪,用力点头:“有什么事,及时打发人回来说,莫怕路远麻烦,更别瞒着,天大的为难事,有娘在,你都别怕。”
沐元瑜也是忍泪,下人过来放了锦垫,她下跪叩首,拜别父母。
而后,七月流火中,沐元瑜领四百家兵,一百私兵,恒星院八大丫头并滇宁王妃所遣奴仆若gān,携二十辆大车的行李出发。
于事先说好的东城门外会齐了沐元茂,沐元茂带的东西也不少,反正儿子都要走了,沐二夫人再不管媳妇们的想法,捡上好的狠狠给收拾出了五大车,沐元茂带上这么多东西原本有些苦恼,但他听到车马动静,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看,就笑得打跌:“瑜弟,你搬家呢?!”
沐元瑜骑着马奔到近前,往回回望,连绵的车队是有些壮观,她无奈道:“母妃替我收拾的,我推不掉,只好都带上了。”
“哎,我娘也是……”沐元茂闻言心有戚戚,望着沐元茂的滇马又跃跃yù试,“瑜弟,你等等,我也出来骑马,我娘非压着我坐车,我又不是闺阁里的小丫头,出门坐什么车呢。”
他说着便跳下马车,把自己家的一个随行家丁撵下了马,兴高采烈地抢了他的马上了,与沐元瑜骑了并排。
车队滚滚出城,壮兵两行护卫,北上而去。
旅途漫漫,不过沐元瑜与沐元茂两个作伴倒也并不觉得无聊,沐元茂是个十分能找乐子的个xing,带着沐元瑜也消停不下来,遇城投宿时,若当地有什么好景致,两人都会跑去看一看。
从沐元瑜这辈子算起,两个都是从没出过云南的土包子,自家乡赴京城由南至北,几乎算是跨越了大半个疆域,沿途种种风土人qíng各不相同,繁华重镇无数,都颇有大开眼界、不虚此行之感。
随行无数的出行并不辛苦,太平盛世里,便有盗匪也不敢来劫滇宁王府这支一看就兵qiáng马壮的车队,沐元茂旺盛的jīng力尽qíng挥发,他唯一一点遗憾是,没刷成和沐元瑜抵足而眠的成就。
“瑜弟,难道你是个女娃娃,所以不敢跟我一个屋?”
望着堂兄不怀好意的小眼神,沐元瑜淡定道:“你打呼,我睡不着。”
其实沐元茂平常是不打呼的,但他白天闹腾多了,晚上累了就不自觉会呼一下。
沐元茂自己知道这点,但他不服气:“你又没跟我睡过,怎就知道我打呼?”
“我隔墙听到了。”
沐元茂:“……”
他们的车队有权投宿驿站,驿站往往都是腾出了最好的房间安置他们,但再好,也还是驿站,说隔音效果这种就有点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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