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顺路”云云,都到不惜求助她这个路人的地步了,这佛祖和朱谨深,到底谁才是被顺路的那个,不问可知了。
沐元瑜唇角就不由弯起,带着点打趣的笑容上前行了礼问安。
朱谨深眼神却尖,一下觉出她笑得古怪了,眉头扬了扬,问她:“憋什么坏呢?”
这跟她说话的口气太随意了,不但随意,还挺自在,一点不像被撵来反省的样子,倒像是出来散心来了。
沐元瑜笑道:“殿下不知,我才进来时,遇着了一位姑娘,自称是新乐长公主的侄女,小沙弥说她似乎行三。她要来拜见殿下,侍卫不许她进来,她不肯放弃,转而求上我了——殿下很受欢迎哪。”
她自觉自己说得够清楚了,连人家的排行都报了,不想朱谨深面露茫然地反问她:“那是谁?”
又摇头道,“你真是闲的,什么不相gān的人都搭理。”
沐元瑜:“……我没答应她,但那是殿下姑母家的亲戚,我不好连句话都不回罢。”
“姑母驸马家的侄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你都理会,恐怕你理不过来。”朱谨深道,“你好大胆,打趣到了我头上,我看你自己才该小心些,他家与你适龄的也有三四个,你除了矮些胖些,别的也没甚缺点,也算一个金guī婿了。”
沐元瑜:“……!”
她受到了bào击!
她从没想过自己在朱谨深眼里的形象是个矮胖子!
“殿下,您眼中看我——”她不可置信地伸手指自己的脸,“就是又矮又胖?”
亏她心中还曾不可免俗地为朱谨深的疑似另眼相看有过沾沾自喜,闹半天是这么个看法!
她简直要悲愤了,自己长得好,也不带这么鄙视人的呀!
“不是,”朱谨深纠正她,“只是都有一点。”
沐元瑜的周身持续涌着乌云,矮跟胖单独拎出来其实都还好,但二者合一,杀伤力不是两倍,而是十倍。就算只有一点,她也仍是跟这两个字都沾上了。
“你脸上这么多ròu,我说你一个胖还说不得了?”朱谨深很为她的低气压感到疑惑,解释道,“不是说你长得丑,而且你现在年纪小,刚开始长个子,矮些也是正常的。”
沐元瑜板着脸,并没有得到安慰。
这辈子长到这么大,头一回在外貌上受到这么毁灭xing的打击,更可恨的是,打击她的人很有资格这么说。
朱谨深是高而瘦削的身材,裹着斗篷都莫名能看出腰身的感觉,所以他的气质尤大于长相,远看身形尤其醒目。
闷了片刻,她不甘心地给自己挽尊:“我堂哥说,我这是君子不重则不威,殿下太瘦了,才应该多用些饭食。”
林安安排人gān活,正好打她身边路过,闻言把头点成捣蒜。
朱谨深眉头耸动,笑出声来了:“这句话是这么用的?”转目向胳膊肘往外拐的林安,瞥他一眼道,“去给世子取一面镜子来,瞧瞧他的威严是不是真同他脸上的ròu一样多。”
林安噗一声爆笑出来,望着沐元瑜的脸色又不好意思,qiáng忍着道:“世子别生气,我们殿下、没——噗,没恶意。”
他当然不至于真去取镜子,捂着嘴弯着腰快速溜到银杏树那边去了。
沐元瑜现在切身感受到了朱谨深的风评为什么那么不好了——他的嘴坏起来真是太坏了!
她要真是个十三岁的小少年,让他这么消遣,得气炸了。
但她以一颗前成年人的包容的心,当然知道朱谨深确实是没有恶意,嘲笑也是分等级的,嘲朱谨渊那句“东施”才是货真价实的嘲。
所以她的回应也就很有分寸:“镜子就不必了,臣今日闲得很,待会亲手服侍殿下喝药,以谢殿下金玉良言。”
扬声问林安:“殿下的药好了没?”
林安大喜着回应:“一刻就好,有劳世子爷了!”
这下轮到朱谨深的脸色变得莫测了,他发现了,沐元瑜以前是客套才称“臣”,但她现在是跟他不对付想反击一下时才假装客套一下自称“臣”,她实际gān的事可一点都不臣。
他抽了抽嘴角,转身:“进来罢,别在外面chuī风了。我看你那身体,也没壮实到哪去。”
沐元瑜跟他后面,此时腾出空来方想起来问:“不对呀,殿下,你都知道驸马家有多少个姑娘了,应当明明是认识人家的吧?”
“我知道的人多着,跟认不认识并没关系。”朱谨深头也不回地回她,“好几个叽叽喳喳的丫头片子,每回姑母带来的都不一样,谁知道她们谁跟谁。好了,你才多大,就到慕少艾的年纪了?紧着念叨人家的姑娘们。”
沐元瑜心里吐槽,还训上她了,她就是慕少艾也不会慕姑娘。
嘴上道:“谁念叨了,我就是见到了,告诉殿下一声么。”
两个人说着话,一前一后地进了屋。
小剧场,朱二和国舅的关系当前大致如下:
李飞章:殿下,您若为帝,将富有四海,奇珍异宝,任您取用;三宫六院,环肥燕瘦,凭您可意;满朝文武,匐于脚下,您将在这所有权势的最顶端俯仰天下——
朱二:哦,包治百病吗?
李飞章:……那可、可能不行——
朱二:没意思。
李飞章:卒。
第54章
朱谨深住的主屋已经先收拾出来了,不过寺里条件有限,收拾得再好,不能和十王府里比,一共也就两间房,外间会客加书房,里间是起居的卧房。
地上铺的是水磨青砖,桌椅橱柜等几样家具倒是一般寺里不太可能出现的huáng花梨木,木色温润,纹理清晰,看着低调,实则奢贵,可见皇家寺庙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门道。
分宾主坐下后,沐元瑜想起问了正事:“殿下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我进宫陛见,皇爷说起读书的事,我正想以后可以和殿下做同窗了,谁知皇爷却说殿下失仪——吓了我一跳,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所以急忙来了。”
窗下的炕烧得暖融融的,朱谨深脱了斗篷坐着,神qíng漫不经意:“没什么事,不过是说了两句他不爱听的话。”
沐元瑜见他这样自在,比在十王府里还安闲了些似的,以为确实是一点小问题,就顺口追问了一句。
朱谨深没有隐瞒,直接把自己补的条陈告诉了她,他的语调中含着以往少有的轻快之意:“你说得对,事qíng该是怎么样,就摊开来说明白,我同他们装什么样,他们是乐在其中,我图什么呢?没完没了的。这下说明白了,我畅快多了。”
沐元瑜惊呆了:“——殿下的原话就是愚、愚蠢可笑?”
她实在太低估了中二的威力。
她以为朱谨深换大板子坑国舅、管弟弟叫“东施”已经够中二了,万没料到那不过是前味小菜,他真病发的时候,连他亲爹皇帝都照怼不误!
她想象了一下,别说皇帝那条至高无上的尊龙了,就是她爹滇宁王一个远在边疆的缩水版土皇帝,应当都万不能接受自己下的崽被这么评断。
朱谨深跟皇帝之间,不但有父为子纲,上头更压着一层君为臣纲,他敢跟君父这么说话,沐元瑜真要敬他是一个重症中二。
然后她才想起来点什么:“我说得对?这里面有我的事?”
什么摊开来说明白的是有点耳熟,不过前日的事,记忆很快复苏,她慢慢睁大了眼睛——一点不错,还真是她说的,可她那是跟两个庶姐,说句不好听的,别说她占理,就是她不占理,想使个霸道跋扈一下庶姐们也只好受着,朱谨深那是一回事吗?!
“殿下,”她无力地抹了一把脸,因为已经实在不知自己该拿出什么表qíng来了,“您可没说是从我这得到的灵感吧?”
虽然这事她自觉没有一点责任,但皇帝要迁怒上,就认为她是挑唆天家亲qíng,那谁也拦不住。早知如此,她吃饱了撑着才把自家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倒给朱谨深。
“就这点出息。”朱谨深鄙视了一句,见她眼巴巴望着,还是松了口,“没有,你当我是长舌妇么。”
“哦——”沐元瑜这才松了口气。
正这时林安端着药进来了,他伙同外人算计自家主子,还是有点心虚,进来不敢看朱谨深,把药碗往沐元瑜手边一放,脚底抹油般溜了。
沐元瑜看看药,再看看朱谨深:“殿下,您自己来还是我服侍着?”
朱谨深憋了许久的一口怨气倒给了皇帝,心头别着的一股劲散了不少,僵持片刻,默默把碗端过来,皱着眉屏息把药喝完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溪畔茶 甜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