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的作为刺激得逆反了?
孙姑姑凑上前替她按捏着头上的xué道,嘴里道:“娘娘,沐家世子嘴里的话,可不一定做的准,您忘了,他极有可能已经和二殿下勾连上了,现在这样,只是在故意迷惑娘娘。”
“我知道,但是——”
但是她静不下来。
她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
因为从那个方向想,很多事qíng居然是说得通的,朱谨深从来不对皇帝摇尾妥协,三不五时还惹怒皇帝,他是没有本事讨皇帝的好吗?不,他的体弱是缺陷同时也是优势,皇帝心里其实怜惜他,只是他自己心里燃着一团旧日的烈火,炙烤得别人不能靠近。
他跟皇帝的关系一步步变坏,他自己当然知道,但是他没有弥补回转的迹象。
如果他想登大位,他怎么敢这样任xing得罪君父?
这就是心理战的可怕之处,别人知道你想要什么,针对这一点设出陷阱,再说服自己没有那个可能,也qíng不自禁地要到那陷阱边上望一望——假如里面就有她要的东西呢?
沈皇后这样显而易见的烦躁,孙姑姑一时也不敢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替她按捏起来。
然而还有更烦人的消息报进来。
宫人进来小声道:“娘娘,大殿下那边,有人看见他站在奉天殿外面,问了才知道,他似乎是找皇上好几日了,皇上烦了,不要见他,他今日就索xing在外面等着了。”
沈皇后刚闭上眼,打算养一会神,又不得不睁开来问道:“为了什么事?”
“这、暂时打听不出来——”
“那就去打听!说这半截话,你是要本宫和你猜谜吗?!”
宫人不料她这么大的火气,低低应了声,噤若寒蝉地忙退了出去。
头痛的不只有沈皇后,还有皇帝。
他快被朱谨治纠缠死了。
朱谨治已经连着来啰嗦他好几天了,他烦了,不放他进来,他就在殿外等,不许他在殿外,他就站到宫道上等。
跟傻子较劲到现在,皇帝觉得自己都要变傻了。
他只能没好气地丢下御笔:“把他叫进来,站那里是给人当景致看吗!”
汪怀忠应声出去,很快领着脸颊已经被寒风chuī成了一颗大红苹果的朱谨治进来。
——看上去更傻了。
皇帝简直觉得辣眼睛,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能耐了,朱谨治,你还学会要挟朕了是不是?!”
朱谨治傻傻地道:“儿臣不敢。”他叫风chuī到现在,脸冻僵了,说话都不怎么利落了,慢腾腾地道,“儿臣只是很着急啊,二弟总不回来。”
皇帝道:“他回不回来,和你什么相gān,不是让你和三郎一起练习礼仪了吗?你不去,紧在这里烦朕,你还着急,你着急的什么?”
朱谨治道:“可是我和二弟说好了——”
“他犯了错,那就应该好好反省,没反省好认错之前,就不能回来。”皇帝斩钉截铁地道,“朕都和你说过几十遍了,你怎么就是听不懂?”
“我懂,我替二弟认错了,还不行吗?”朱谨治可怜巴巴地道,“皇爷还要罚人,我也愿意认罚,只要二弟回来一起和我学习礼仪,他不在,我害怕啊。”
皇帝恼道:“你怕什么?又不是叫你一个人,不还有三郎和你一起,再还有礼官们,怎么就非二郎不可!”
“三弟讲话太快,我听不清楚,”朱谨治露出更可怜的表qíng来了,“我笨,不敢多问,怕他烦我。”
“那你怎么就不怕二郎烦你,难道他还对你循循善诱不成?”
皇帝说着心里不禁冷哼,朱谨深那个脾气,会有耐心就见鬼了!
“我问多了,二弟也烦我,可是他明讲啊。”朱谨治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讲出来,我就不怕了。”
皇帝这个糟心:“你都是什么怪话——”
“我怕我做不好,给皇爷——哈欠!”
朱谨治一句话没说完,打了个喷嚏。打完揉了揉红红的鼻子接着道,“给皇爷丢人。”
他这一句出来,皇帝将yù勃发的怒气熄灭了。
汪怀忠适时见机劝解:“皇爷,大殿下也是一片孝心。”
朱谨治不懂这些,他想什么就说什么,又绕回去了:“皇爷,我和二弟早就说好了,他都答应帮我的。”
这个儿子越是傻,越是显得他的孝心纯挚,皇帝沉默了一刻,向汪怀忠道:“去问问,二郎这些天都在做什么,病好了没有。”
汪怀忠忙去了,皇帝不至于派人监视儿子,但要打听一下儿子的粗略近况,当然不难。
他很快回转来,禀报道:“二殿下好一些了,还有闲qíng要了书看,只是主意变得快,沐世子替他问了来,他又不要了,沐世子因此在学堂里说了一句。”
皇帝问道:“要什么书?”
“汉阳的风物志。”
祁王除国的旨意是皇帝亲手下的,谁也不比他对这件事记忆深刻,他的眉头立时便是一动:“先要——又不要了?”
汪怀忠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若有深意,但他的回应很简短:“是。”
“论起动这些给人添堵的心眼,那是谁也比不上他。”
皇帝以听不出褒贬的口气点评了一句,旋即哼笑了一声,转向朱谨治道,“你不要在这里和朕夹缠不清了,有的耗这个功夫,你不如去问问你弟弟,他到底是反省得怎么样了,知错了没有。”
朱谨治忙道:“知了知了,我都知错了——”
汪怀忠笑着上前搀拉住他的胳膊:“殿下知了可不算,皇爷都说了,您别怕麻烦,就跑一腿问一问,二殿下肯定是早已知错了,您就多问一句也不算什么——对了,老奴听您刚才打了喷嚏,恐怕是叫风chuī着了,可别得了风寒,您赶紧先回去,叫身边人熬碗姜茶暖一暖胃——”
一路说一路总算把朱谨治糊弄走了。
皇帝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深觉自己眉心的褶子又重了点。
皇子们的冠礼在即,皇帝有许多事要和沈皇后商议,这几日一直歇在坤宁宫里,当晚也不例外。
宫门将闭时,朱谨治欢天喜地地进来求见了:“皇爷,皇爷,我去问了,二弟说他知错啦,说是他言行无状——嗯,冒犯皇爷,明天二弟是不是就可以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忙把手里捏着的笺纸递上去,“这是二弟认错的条陈。”
然后才想起跟一旁的沈皇后请安:“娘娘好,我这么晚来,打搅娘娘了。”
沈皇后根本没注意他的问安,只是眼前发晕——什么意思?
她勉qiáng露出笑容问道:“大郎,你今日去看二郎了?”
朱谨治哈着白气,开心地点头:“皇爷准我去的,叫我问二弟知不知错,我一问,二弟就承认了,态度可好。”
当然好了——!
沈皇后心头的那一股气堵的,差点把自己憋死。
皇帝亲自着人去问,先一步给了台阶,朱谨深除非和面前的朱谨治一样,也是个大傻子,才会不顺着下来!
qíng况怎么会急转成这样,她意图给朱谨深挖的坑,他没掉下去,把她自己埋了。
现在这个状况,等于是她促成了朱谨深的冠礼,这冠礼一行,哪怕没封太子,从此也意味着皇帝可以给他分派差事了——当然前提是皇帝有这个意愿。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啊?
第66章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里,所有人里过得最省心的是林安。
因为不用他出尽百宝地劝解,为了顺利完成冠礼,不在中途又病倒掉链子,朱谨深默默地自觉地恢复了用药。
大概沐元瑜的歪理俨然也有一点她的道理——所谓吃药不一定好,不吃药一定好不了,朱谨深坚持了十来天后发现,他身上好似确实轻快了那么一点,不总是虚弱得让他话都懒怠说,更懒得搭理人。
当然,他自觉这可能更多的是因为他在跟皇帝那场无声的拉锯战中取得了胜利,能给皇帝找点麻烦,看皇帝不痛快了,他就痛快。
这让他的心qíng疏散之下,对旁人的态度少见地居然能用“温和”来形容,突出表现在他出了庆寿寺,加入习学礼仪的队伍后,朱谨治行礼时第六次转错了方向,他都没有多说什么,只对着和他转了个对脸的长兄使了个眼色,朱谨治便忙又转回去。
皇帝悄悄来看过,见此回去和内侍吐槽道:“总算他还有点肚量,知道不和傻子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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