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有一味药材,名‘婆娑达卢’,专补腹脏亏虚。除此之外,南边胭脂杞子,也恰巧对症。只这两味药材均是天生天养,人力不可培植,出产极少,故而价值连城。单个服用效果差强人意,需配着单方,才有奇效。”
但凡能调养便好,宗政霖记下。
“另外,侧妃醒来后,宜静养。伤处每日用药一次。”留下四个巴掌大药瓶并一纸秘方,玉姑带着侍婢恭敬告退。
离去前暮然回首,正好瞧见男人握了女子手腕,冷峻侧脸紧紧贴在她掌心,眼眸深处光彩明灭,只映着寝榻上纤弱安睡之人,再无旁物。
到底是用了情,于是便千百个舍不得,疼不够。
玉姑回首悄然退去。当年那人,又何尝没有如此对待过她……男子生来薄幸,不知此时寝塌上那女人,又是何种命数。
屋里再无旁人,宗政霖抬手替她整理下鬓发,靠坐床头静默许久。
能在他身上动手脚,唯有一处。按玉姑所说,那女人所用手法,来自外海流亡部族。情香发作,需幻术辅助。而幻术种下时,可根据施术者意愿择一牵引。
慕夕瑶,便是背后之人挑选出的牵引。如此看来,对方并非如玉姑所言,是冲着他来,而是根本要对付的,从头至尾便是被他放在心上,如何也硬不下心肠委屈半分的女人。
借了他对慕夕瑶恩宠,出手行谋害之事,用心卑劣,可恶之极!宗政霖俯身亲吻慕夕瑶眉心,神情阴鸷,满脸俱是杀意。
待得天光渐亮,宗政霖一夜未曾合眼。起身替她放了帷帐,嘱咐人好生伺候,唤了叶开驾车进宫。
昏厥,静养,不易受凉。而今日,慕夕瑶还得进宫祈福!
好一出连环!
缓缓抚过扳指,透过幕帘望向车外阴沉天际。某些人,怕是久不见血腥,忘了其中滋味。
淑妃宫中,宗政霖一脸冷厉逼视面前跪伏之人。只吓得那宫婢深深埋了头颅,伏着身子一言不发。
“老六,你可查探清楚?此人跟了本宫时日不短,还曾立过大功,为本宫挡过劫数。”淑妃怀里捧着手炉,犹疑着打量底下投来求救目光的大宫女。
“便是此人趁着奉茶时下手。本殿说得可对?外海流亡部族,该是得人收容给了身契,为他驱使,入宫谋事。”自离了御书房,除亲近之人,只她有机会近身侍奉。当是抹了药在手上,借着端茶时下的手。那药消散极快,侵入肌肤,再不可察。如今要论罪证,他是从未想过捉贼拿赃。
处置个人,贱婢而已。
底下宫女听闻“外海”,立时一个激灵,面白如纸,已知逃不过去。
“想自尽,嗯?”出手捏了她下巴,咔擦一声卸了颚骨,宗政霖一脚揣在她心窝,将人直接踹至门外,趴伏地上,蜷着身子不住呕血。
那婢女扯着喉咙呜咽连连,涕泪俱下,眼见墨色皂靴离得越来越近,脚步声步步压在心口,受不住惊惧惶然,吓得当场失禁。
“拖下去,充了军妓,死活不论。七日后若还有命在,活剐之。”
淑妃紧跟着出门,面色极其难看。厌恶瞥一眼地上那摊血渍,对宗政霖处置,多有责怪。
“便是直接打杀了去,哪里就值得你大动肝火。”如此血腥暴戾,惹得她心里犯呕,似有酸水翻涌。
她这儿子性情桀骜独断。平日冷冷清清,一旦动了真怒,便是下手狠绝,非见血腥不可。
宗政霖扶了她回屋,对更改那婢子处置一事只字不提,只淡淡出言,惊得淑妃立马回绝。
“宫中既不安宁,便让儿子代为清理。”
剪除各宫眼线免不了打草惊蛇,但相较留下这一隐患,宗政霖毫不迟疑,利落果决。
迟早都会对上,彼此心知肚明之事,揭破了又如何。
“什么!”淑妃大惊,怎么也想不到历来沉稳,步步为营之人,今日会这般激进。拉了人跟前坐下,淑妃压着嗓子,坚决不赞同。
“别说如今时候不对。便是天时地利,别忘了,这里面,还有你父皇安插之人!”
元成帝自贵妃德妃一事后,便对后宫逐渐上了心。到了如今,从三品以上主位妃嫔,宫里都埋了皇帝耳目。
宗政霖凤目连闪,眼角眉梢俱是冷意。
“背主的奴才,父皇可会过问?”
淑妃呼吸一滞,出口的劝诫再也发不出声来。
欺君之罪,他也敢沾染!
第二七三章 揭破
“墨兰。”慕夕瑶嗓子有些干涩,眯着眼瞅瞅头顶牡丹流云帐,这会儿还心有余悸。
终是熬过来了……昨晚上那场欢好,险些要了她小命。大半夜浑浑噩噩中,总有一股暖暖气息环绕身周,该是她家殿下才是。那气息和宗政霖替她揉捏膝盖时一般无二。
早知道那药这般霸道,就该狠下心来,用了那粒存着的丹药才是。真是贪心不足,小家子气惹祸,自讨苦吃。
慕夕瑶轻微试探着挪动下身子,果然,阵阵刺痛侵袭上来。
殿下,您说您习武之人,强身健体即可,底子练得这般扎实作甚?铜墙铁壁似的,直撞得妾骨架子都快松散了去。
嘶……下边儿更是疼痛得厉害。这委屈受大了。
“主子。”墨兰蕙兰急急进了门,望着床上面白气虚之人,脸上尽是担忧。一晚上不见,今儿早上过来伺候,主子就这般躺在床上。这还是在自家府上,怎么转眼就能折腾成这样?
赵嬷嬷只交代她们千万别多事儿,不该问的,切莫开口,只好生伺候着,免得惹祸上身。看情形,嬷嬷定是知晓缘故,就是颇有顾忌,私下里不敢透露半点儿风声。
“如今什么时辰,殿下何处?”醒来不见宗政霖身影,慕夕瑶小小有些失望。心里存了事儿,一直没睡安稳。模糊中知晓有人替她更衣上药,又听得“幻术”“外海”之类,可惜实在太困倦,即便留了心神,也未能彻底清醒过来。
晚上那么卖力,还遭了大罪,醒来没得那男人一声夸奖,最重要,撒娇诉委屈也没个地儿!慕夕瑶揪着身下被褥,一脸不乐意。没讨着好处,真是不愉快。
“主子,如今卯时还差些。殿下天刚破晓便入宫去了,听嬷嬷说,像是守了您一夜未曾闭眼。您看您这会儿,是不是再歇会儿?殿下离府时有过交代,今儿个祈福,主子您用不着入宫。尽管歇着便是。”
卯时不到?慕夕瑶长舒口气。赶得及!
宗政霖这么早入宫,该是收拾那下药之人去的。这会儿,该是在淑妃宫里的吧?在自个儿母妃宫里被人下药,宗政霖应当容忍不下。
至于祈福,于六殿下而言,自是全不放在心上。那男人心疼她,定然会寻了借口,以此开脱。可惜慕夕瑶压根儿没打算受了罪还不落好,在太后和元成帝心里留下根刺儿。这憋屈,她不耐烦受着。为了这一搭,她可是连觉都没睡安稳。
“殿下留了何人在府上?”
“主子,严统领带了府卫,一直守在院子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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