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便替你择了袁祁钊投效?”
“是。侧妃只道叶游击智计高绝,行军布阵之法非末将能够领会。若是勉强投效,十有八九会耽误大事。”被自家胞妹如此不客气贬斥,慕谨之不见羞恼,反倒笑得开怀。后来入了武建司,一切俱与她所言相应证。能有人全心替他考虑谋划,早早做好全盘打算,慕谨之惜福。
“为何又叫你掩了才干?”无需作想,也知是她叮嘱。
“军中之地,世家子弟多矣。嫉贤妒能者众。非凭借真本事夺了军功,无谓被人时刻盯住。况且,末将那妹子曾言,漠北战事起时,未必就没有居心叵测之人混进军队。留些后手,总归于保命无碍。”
营帐里沉寂许久,宗政霖喟然长叹。眼底有感慨,更多却是疼惜。
“与你在书房说话那会儿,侧妃年方几何?”
慕谨之眼带笑意,隐隐有着骄傲。“虚岁十四,实则,也不过刚过了十三。”
之后又与慕谨之说了会儿话,考校些兵书谋略,宗政霖满意点头,遂叫卫甄送了他出去。
十三而已……被她放在心上之人,恐怕少有人能够知晓,那女人究竟做了多少,以兴盛她家族至亲。
宗政霖沉吟着算了算日子。再两日,便又能抱了那香香软软的女人入怀。日子,过得有些慢了……
锡城。慕夕瑶一大早收拾妥当,估摸着时辰,用过饭看着日头尚好,便叫人带上诚庆诚佑,在院子里走上一圈,跟着她出门迎人。
单就为了佳艺坊那块牌匾,她就得格外用心。
待得宗政霖辰时三刻进了府邸,才跨过二门,便见庭院里慕夕瑶一身烟霞色千水裙,外罩一件蜀锦纱衣,聘聘婷婷,就这么几步开外羞答答瞧他一眼,水汪汪明眸中,那娇滴滴甜腻腻的味儿,看得宗政霖脚步一滞。
“殿下。”牵了裙摆,似要亲近着上前。却又不满嘟了小嘴儿。
“妾盼了殿下许久,殿下见了妾,都没个笑脸的。”
这出戏还未唱完,那头她儿子首先给她拆台出岔子。
“爹爹,抱。”诚庆小包子甩着小短腿儿,与他那娇柔做作的娘亲不同,就这么直接从她身边跑过,一把抱了宗政霖腿弯,小脑袋高高扬起,尚显得肥嘟嘟的脸蛋儿格外招人疼。这么着与他亲近,只叫宗政霖一见之下,神色顿时柔和。
抱了儿子亲亲他额头,小豆丁乐呵呵搂住他颈脖,两父子自顾亲昵,只看得慕夕瑶恨不能跳脚。
诚庆这不开窍的,争宠这事儿,该让了她才是!子凭母贵,这小子还得多多教养。更何况,有求于人才需如此献殷勤,奶娃娃白白浪费这大好时机。
抬眼见小女人老大不乐意踹了踹脚下石板间生出的杂草,宗政霖眼底笑意愈浓。被儿子搅了她鬼主意,还兴在他跟前闹脾气。
“还不过来,不是有求于本殿。”
咦?boss这么快就打探到城里消息?慕夕瑶眸子一眨,转眼就得意轻笑出声儿。
“殿下您记挂妾,日日里都叫人瞧着送了消息去。”
“既知如此,还有甚可抱怨?”
是没抱怨的。于是便欢快凑上前去,拨拉开她儿子肉团子似的小身板儿,自个儿占了boss身前最舒坦位置。
“没个样子。”话虽如此,接下来事情却叫慕夕瑶好不得意。
捂了诚庆眼睛,宗政霖俯身极快衔了她小嘴儿。
“爹爹?”为何挡了他不叫看了?诚庆迷糊叫唤。
“风大。诚庆乖些闭了眼。”六殿下盹儿都没打,哄得他儿子乖乖听了话。
慕夕瑶闭眼承受他亲吻,睫毛频频眨动,心里乐得不行。
“爹爹,风过了没?”
“尚未。”
……
待您儿子长大,若能记起这事儿,殿下,您当情何以堪……
第三一九章 厮杀
章和十四年七月,屯兵额仑卡塔山脉,大魏三军齐发,八万先锋骑兵向漠北皇庭最南边三座城池发动突袭。
宗政霖坐镇奉托,将慕夕瑶母子三人,妥善安置距离关口大半日车程的锡城之内。
战事紧张,慕夕瑶每日都能从前院得到消息,不只宗政霖领兵的西路军,便是中军与东路大军,她也未曾放过丝毫可用军情。
如今双方已然遭遇,中路骑兵首先被对方暗哨察觉,漠北皇庭反应极快,狼烟滚滚,各边城即刻调兵与大魏骑军在喀什沙漠短兵相接,游斗追击。
如此一来,漠北兵强马壮,积善骑射,虽不及大魏人多势众,双方却各有胜负,战事暂时陷入胶着状态。慕夕瑶看过奏报,无奈叹气。终究是在别人地盘上,沙漠作战,地利便当先输人一筹。加之业已入夏,沙漠气候恶劣,能打到如此地步已然不易。
“主子,盛京来的急函。”
接过密函,才一看上面火漆,慕夕瑶神色立马严正。第五佾朝送信至此,怕是有大事发生。
果然,信里只说了两件事。样样非比寻常。
其一,四皇子宗政云被元成帝指派入户部,协助粮草调度一事。而户部尚书,正是年初新上任那位房庆林,房大人。
第二件事,却是宫中连续传出大好消息,可谓双喜临门。傅贤妃与兰贵人双双诊出喜脉,元成帝龙颜大悦,连金太后也是喜极,竟亲出奉安宫,前往两宫探望。
宗政云竟然入了户部?慕夕瑶诧异不已。此事显然有人撺掇,打得算盘,不是一箭双雕,便是恶意构陷。宗政霖前线征战,怎会如此凑巧,偏偏宗政云就能刚刚好掌了辎重粮草?她能看出来的事,元成帝何以看不出?
老爷子既知其中有鬼,又顺水推舟,应下宗政云入户部这事儿。慕夕瑶眼眸一眯,抚着眉心稍一沉吟便有了猜测。
唯一能叫元成帝如此放心旁观此局,便是有十足把握漠北战事不会因此生乱。那么,就只剩下那个唯一的可能。
新任户部尚书房庆林,实乃元成帝心腹!老爷子随时能够借了他手,掌控大局以保漠北不失。
慕夕瑶豁然端坐,背脊有些发寒。倘若如此……太子在户部私自挪用国库银两,此事元成帝必然知晓。能让当今默不作声,冷眼旁观,恐怕,那位心中对废储早有定计!一直没有风声传出,必定是为了非常时期朝局稳定着想。
而此次漠北战事,老爷子派了宗政霖与宗政明出征,独留太子与宗政涵留守京城,其间意味,由此可知,非同寻常。
此战过后,太子必废,而元成帝身子康健,还能是何事叫他如此慎重?就好似布了盘棋,任由各人厮杀,老爷子不过冷眼旁观。
慕夕瑶眼眸熠熠生辉,片刻过后,嘴角微微牵起笑意。
殿下,您那封地,妾恐怕,是去不成了……
原本她以为元成帝人至中年,当属守成为要。没成想,这位帝王心中,从未失了锋锐。能够在诸皇子羽翼渐丰,各有班底情形下,冒着朝纲动荡的危局,也要让得继大位之人名正言顺,不给心怀叵测之人留半分空子可钻,老爷子果敢英明不减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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