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妹妹。”
咣当一声木盆落地。门外这句呼喊,同时叫两人受了惊吓。
朱檀半挑起门帘,目瞪口呆看着屋里情形。好半晌后,才踏进屋里,将下半身整个被水泼个湿透的丫头摁了坐下,赶紧拿来布巾与她擦拭,又取了棉衣将人裹得暖和些,免了着凉。
“倒是姐姐的错儿,只想着借了针线,没成想大半夜里突然出声儿会惊吓了妹妹。姐姐这就去叫人抬水进屋,你赶紧洗洗换身干净衣服。几月里的天,还这么发着呆,这条命倒是要是不要了?”
朱檀嘴里碎碎念叨终于唤回桂黎心神。方才那声叫喊,只叫她整颗心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险些没被生生吓得晕厥过去。
信口拣了话敷衍过去,不好意思生受了朱檀照顾,才暖暖洗了个澡,埋在被窝里脑子净是胡思乱想。直到后半夜实在扛不住,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三二五章 暗地
“你是说,赫连氏偷偷用药?”万靖雯骤然抬头,眼底尽是惊疑。
朱锦颔首,凑到她近前耳语几句,便见万庶妃脸色顿变,手上绢帕被狠狠揉成了团。
“不可能。牛七一旦入体,便是药石无灵。两晋都极少为人所知的秘密,她又怎会知晓!”若非她上一世身份不一般,根本连牛七是何物都打探不出。
“可是主子,世上奇人异士并非没有。而且正妃那药,消息里说,像是极为讲究。奴婢恐怕……”
恐怕她十来年辛苦布局付诸流水!这点万靖雯又何尝不知。
“叫那人无论如何,想办法再探仔细。若是能集了药渣,当是最好。”
再两月,漆黑小径上,依旧是两个鬼鬼祟祟身影,连灯都没敢点上一盏,就这么借着月色相互搀扶前行。其中一人小心翼翼抱了食盒,另一人拎着陶罐。
第二日清早,桂黎惨白着脸,急急敲开了赵嬷嬷房门。
“嬷嬷,大事不好!”
禅若苑里,赫连敏敏铁青着脸,恨不能撕了地上跪着不中用的东西。
“你落下的香包在台阶下寻到,却发现屋里又有人去过?”啪一掌恨恨摔在案上,赫连敏敏气得脑门儿充血,针扎般的刺痛。
这事儿若是暴露,她哪里还有命在!不说她到底私下做了何事,便是偷偷派人与晋朝勾连,已是犯了当今大忌。
“回来时候,不是千般叮嘱叫你二人小心谨慎。如今又怎会被人察觉?那地儿早已废弃,若不是发现有异,谁人会无缘无故闯了进去。”
冯嬷嬷羞惭低了头,一句话也答不出来。身旁桂黎更是战战兢兢,想着今早上叫她魂飞魄散那一幕。
她每回蹲在边上留意着帷帐,总是习惯拣了碎石压在边角。离开时也会收拾妥当,将碎石堆至一处以便下回再用。
可是今儿个她大着胆子回去寻香囊时候,却不经意瞥见那摊子碎石,竟被零星拨散开来,勉强围成个不太像话的圈儿。那模样,分明像极有人在里面翻找过物什。
她脑子当时就嗡嗡炸响,存了许是遇上老鼠的侥幸,四下里走动一圈儿,这么一察看,吓得她彻底变了面色。
她和赵嬷嬷特意踩灭踢散开来的草木灰烬,居然被平平铺开一层,上面竟还残留着五指划过的痕迹!
便是再愚钝,桂黎也知事有不好,踉跄着跑回院里,背着人只敲了赵嬷嬷房门。
事到如今,赫连敏敏也只能强自镇定,心里便是再害怕,也不敢显露分毫。若是她都露了怯,禅若苑……怕是就保不住了。
“你二人可将药渣收拾干净?”
“主子,这事儿上,老奴性命担保,是一分一毫也出不了差错。每回熬药,渣滓都是用旧衣包好,回屋给烧个干净。便是留在瓮里的,也是拿回院里再行清洗。”
赫连敏敏紧握的手指,总算松了分力道。
“既如此,那人费尽心机跟踪你二人,这次未得手,定然还盼着下一回。”眼里阴森森透着寒意,第一次如此迫切着想要揪出背后之人。
“尔等听好,若是再出差错……”
被她凶厉目光扫过,两人背脊一凉,哪里还敢不上心。主仆三人在屋里仔细谋划半日,终究有了定计。
“逮着了人,务必先嘟了嘴巴,绑过来要紧。”之后要如何,还得看那人是否识相。
六皇子府上暗涛汹涌,锡城,却是渐渐入了冬。
地龙烧得屋里韫暖,慕夕瑶一身薄衣被宗政霖拢在怀里。粉面桃腮,小嘴儿却是毫不客气衔了他递到嘴边的涮肉。
唇瓣砸吧两下,伸手拽拽他袖口。“下一块儿给裹了黄豆末子才好吃。”这是觉得六殿下伺候不周到,给稍加矫正。
男人眸光一闪,玉箸朝着她最嫌弃苦菜捞去,再在碗碟里裹了层厚厚豆面儿。
宗政霖抬抬眸子,递到她跟前。“依你便是。”
……
殿下,您真是十分使力在心疼妾的。
死死盯了半晌,终究硬气,说出口的话,怎么也不愿被他小瞧了去。眼眸闭合,便这么梗着脖子凑了上去。
张嘴扑了个空,慕夕瑶瞬时睁眼。只见六殿下正好整以暇,姿容雅致,就这么细嚼慢咽,意味深长瞅着她看。
“依你之言,本殿尝着倒还不错。”小东西逗弄起来,从没有落空时候。宗政霖满意。
混蛋!瞧瞧那拽得二五八万似的,慕夕瑶不忿。正待发作,却被萨仁在外禀报声打断。无奈扒拉下他衣襟,小爪子胡乱抹弄一通,总算过足了瘾。
叫您君子尔雅,假正经讨人嫌。妾给扒了您这身儿皮,叫人看看怎么个名不副实。
索性解开外袍,六殿下衣襟大敞,压着她小脑袋摁在胸前,手心抚过她发顶。“不急,安置时候,娇娇便是撕了衣袍,本殿亦不会怪罪。”末了挑起她下巴,俯身吻过眉心,眼里满满都是期待。
撒泼的慕夕瑶他见过,却不知床上娇蛮起来,又是何种风情……
明明是衣不蔽体,偏偏叫宗政霖穿出副魅邪模样。冷面之人,行着叫人脸红心跳的暗示动作,屋里这气氛立时便滞缓起来。像是掺了蜜糖水,搅弄着搅弄着,便丝丝沁出了甜味儿。
萨仁进了屋里,一眼瞧见案桌后两人情态,急急垂了眼睑,恭敬着老老实实禀明要事。像是未曾察觉出不妥,声音平稳谦和,倒是个聪明的。
“殿下,卫统领在外间侯着,说是有信函需亲自递呈于您。”
信函,怕是暗卫凑报吧。慕夕瑶知晓事情轻重,便要撑着他胸膛借力坐起。
肩头被人摁住,扣住她腰间的大手丝毫不曾松动。头顶男人语声淡淡,像是吩咐件殊为随意之事。“叫他递了侧妃身边丫鬟转呈,自可退下。”
暗报于她,早已不是秘密。既已交心,无谓遮遮掩掩坏了情分。
慕夕瑶睫毛扑闪,眼底精芒一闪而逝。宗政霖,倒是十足大气。也不怕她窝里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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