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漠北已平,大魏最大祸患,却是西边儿两晋自来不安分。臣妾愚笨,只能猜到皇上对未央如此,怕是与朝政牵连重大。”
“这些本也轮不到臣妾妄自揣度,可今次见着皇上守了您一宿过后,独自一人待在御书房里。那般阴郁着脸,臣妾便知晓,皇上这人性情寡淡,又心思太重,独断乾纲,没与旁人解释的习惯。怕是因着您故意装病也要留下未央,心里存了气的。”
那会儿她还不知晓,这未央是专给她慕府留着。否则怕是没那么乖巧,还能耐着脾气去安抚建安帝郁结。
被她说得怔愣当场,太后联想起皇帝对未央的安排,东乌昭达……这是稳住东边儿,要对西面儿动手了?
他那般表现出对未央在意,又是允了她进宫来住,又是予她诸多赏赐。末了册封公主位,这是欲显示对东乌昭达看重之意?
心里越发沉甸甸生出悔意。可见着几步开外淡着张脸的女人,一身贵妃吉服扎得她眼睛泛酸。嘴上便不愿输了她去。“这也不过你一己之见,皇帝对未央,未必没有半分念想。七岁后再不抚琴,可见皇帝未有忘却。”
如今也只剩在她自恃过高宠爱一途上做文章,或可叫她心里不快。自知今日再无胜算,又想着待会儿皇帝回宫定是会护着“受了委屈”,“险些被仗毙”的慕氏出头。最紧要,这贱人将养生汤一事说与皇帝知晓……太后已是万念俱灰。
几十年隐忍负重,最后栽在慕氏手上,到手的权势岌岌可危,实在叫人心灰意懒。更何况,还要被亲身儿子怨怪,此生也不会再有母子间亲密,西太后软软倒了下去,再无力气与她争斗。
这老太太……自个儿做了坏事被揭穿,竟还心心念念损人不利己。
宠爱与否,到底得boss大人说了算。何需在此纠缠。
目的达成,想她日后对毓秀宫怕是避之不及。没了脸面再寻她麻烦。至于那赐婚……命里该去乌昭达的女人,她慕府太小,容不下这尊大佛。
最后瞧一眼寝榻上空茫着一双眼眸,看着不大对劲儿之人,慕夕瑶挑挑眉头,还得安安这位心思。莫不是一个想不开被她气得没了人儿,“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她老大不乐意。
“老祖宗您也别急着怄气。”慕妖女站着说话不腰疼,办完了正事儿,整个人也轻快起来。
“臣妾今日是被您给逼得急了。您若不逮着臣妾不放,今日这事儿,臣妾不会叫皇上知晓。”
倏然偏了头,太后目中这才又有了光彩。
这折腾劲儿,难怪能拼着身子不要,也要装病骗过皇上。慕妖女对西太后眨眼又恢复了坚韧,实在佩服得紧。
后宫历练过的,比起苏蔺柔之流,显是高出几个头来。
“您也别疑心臣妾假惺惺猫哭耗子。臣妾没那个修养。您今日欲打杀了臣妾,臣妾心里牢牢嫉恨了您。这话一点儿不假。”
若非她平日功课做得足,不要面皮抱了boss大人大腿,狐媚惑君很有成效,这会儿怕是命都没了。
“可臣妾不会使手段报复您。更不会将您那汤汤水水与外人道。这不是为着您,而是臣妾心疼皇上。”
抚平腰间褶皱,又整理一番石青色袖口,慕妖女难得背着建安帝说了好话。
“臣妾得皇上厚爱,自然需得多多体谅万岁爷辛苦。那般心里憋着气,皱着眉头的万岁爷,您不稀罕,臣妾还稀罕着,臣妾瞅着心疼。”
她男人她得护着,怄气太多,boss大人短命,她也得跟着倒霉。
说了一通漂漂亮亮,连自个儿都觉着肉麻的矫情话,慕妖女高昂着头,身后贵妃吉服托着长长裙摆,姿容华美出得门去。
方才站定,却觉外间怎地莫名鸦雀无声,静得诡异?原本守在殿门外,田福山人呢?还有屋廊下站着的高嬷嬷赵嬷嬷怎地退到院子中央,一脸惊恐望着她瞧?
顺着她二人视线偏转过脑袋,慕妖女当场怔愣,惊得目瞪口呆,小牙口怎么也合不上来。
第四五二章 心头肉
大殿门外,那男人一身明黄色金龙十二章吉服,玉色冕冠,仪容俊伟,便这么随意倚靠左手门墙,乌黑凤目落在她身上。
宗政霖早已赶至,恰好遇上小东西眸子里一簇火苗,冲着太后头头是道,一通怨怪。养生汤一事,他亦是初次得闻,心底钝痛。
想他堂堂帝王,本是挂心这女人吃亏。不想头一回避在外间听了壁角,却是惊闻生母丑事。那一刻,即便要强如他,也折了脊梁,面上无光。
“您不稀罕,臣妾还稀罕着,臣妾瞅着心疼。”那女人仰着脑袋,轻轻脆脆的嗓音,带着些刁蛮,却如甘泉抚慰他伤痛。
在被最亲近之人伤得鲜血淋漓,几乎折损他一身骄傲之际,得她这般护犊子似的护着,他只觉心底酸涩缓缓窜上鼻尖,险些在她跟前落了男人颜面。
被宗政霖沉沉凤目片刻不移凝视许久,慕妖女方才得意一扫而空。
完了,也不知这男人偷听去多少。在太后跟前耀武扬威,他该不会怪罪她的吧。可是真正叫她难堪,却是末了几句得意忘形漂亮话。
太是丢人!
两辈子没这般“真情流露”过,虽则心意是真,可偏偏她性子坏,故意在太后面前显出对皇帝情意绵长……
看在boss大人眼里,会不会很是“痴缠”?
背着人慕妖女目空一切,当着建安帝跟前,这女人没出息的怵了。晕生双颊,垂着脑袋,慕妖精揪着裙摆,第一次品尝到局促滋味儿。
像极犯错的孩童。
她越是尴尬,他越是怜惜。能叫这性子比野马还桀骜的女人露出如此娇态,可见她无有一丝作伪,真真切切,极是难得。
斜斜倚靠的身姿缓缓立起,男人冷峻面容丝毫不改。只沉稳有力向她平平摊开了手掌。
“随朕来。”
话才出口,宗政霖便皱了眉头。太是低沉暗涩,藏不住对她疼爱。如今还在宫外,当着人前,建安帝亦觉不符他冷厉威仪。
便是躲在一旁做了缩头乌龟的顾长德,也能听出万岁爷此刻触动颇深,对贵主子偏爱更重两分。奈何烧红了脸的女人太是矫情,既不敢与他目光相对,又恼恨自个儿轻易放低了姿态。
按慕妖女之前设想,这女人打算细水长流,欲拒还羞。吊足了boss大人胃口,三五年给点儿甜头,她这宠妃位置还不稳稳当当。
正有感她乖巧贴心,皇帝伸手等候许久,但见那女人十指相扣,拧着身子自顾磨叽。宗政霖心头正被她一腔情话烘得火热,满心只想抱着这可人疼的说说亲热话,哪里耐烦与她站在常宁宫外被人打扰。
一把扣住她手腕,在底下人惊惶目光中,建安帝竟是白日里头,抱着贵妃娘娘连御辇也抛下了,挥手屏退左右之人,大步出得宫门。
万岁爷携了贵主子去往何处,这事儿没人有胆子打探。顾公公看着殿门口被那两位落下之人,瞬时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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