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弃了我却还妄想撩我_弦外听雨【完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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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郊外一条石子路上,一对衣着寒酸的父子热汗淋漓地正赶路,他们肩上分别扛着大大的包袱,包袱里不知装着什么,将一老一小压得弓腰驼背。

  “幺儿,累吧?把包袱给爹,爹给你背,你歇歇。”老汉气喘吁吁,望向少年的眼眸沧桑却饱含慈爱。

  “爹,我不累。”摇头,少年咬牙,“爹,您腰还受得住么?上次您做工落下的伤没好全,现在又……”红了眼眶,少年道,“您把包袱给我,我自己的包袱自己背,我年轻,撑得住!”

  “这什么话,我是你爹,爹送你来这儿是好好学习,爹……”

  “滚开,快滚开。”尘土飞扬,蹄声阵阵中,一辆飞驰的豪华马车从后方奔来。驾车马夫凶神恶煞地把手往外拼命挥,驱赶挡路人。

  老汉父子本就走在边缘,未占道路多少位置。二人左右四顾,路畔是带刺荆棘,一时竟退无可退。眼见马车近在眼前,老汉护儿心切,想也未想地挡在少年前。

  马让人皮鞭抽得疯了地跑,“砰”一声,老汉被马腿碰得跌摔在地。

  “长没长眼睛,隔老远不让你们滚开吗?瞎了眼还是瘸了脚,跑不动?”马车仓促停下,驾车的小厮扭头就骂。

  少年哽咽着喊爹,抬头怒道:“分明是你们……”

  “我什么?”小厮翘着大拇指往车内指:“知道里面谁吗?县老爷娘家舅舅王驿丞的二公子!眼招子放亮点,就你们……”嫌弃地扫了眼二人那脏乱的衣裳,嗤道:“德善书院的大门,就你们能进?”

  马车轩窗被推开,里头公子瞥了眼情况,不耐烦怒骂:“跟刁民耽误什么功夫?快走,这破书院还必须挨个儿排队报名,太阳那么毒辣,你想让老子排几个时辰队给热死是不是?”

  “是是是,二公子,咱这就启程。”

  “你们……”少年咽不下这口气。

  老汉抓住他手腕,摇头,忍痛小声道:“爹没事,缓缓就好,别惹他们,你以后还要留在书院读书。”

  “驾”,马车风风火火重新启程,不减疾速。

  望着前方渐渐消失在眼帘的马车,少年懊恼闭眼,紧皱的脸快气哭:“爹,都说德善书院收学生不论贵贱不分贫富,但里面还是少不了这些横行霸道欺善怕恶的公子,您说我是不是压根就不该来,还拖累您现在受伤,我……”

  “谁说这种人德善书院会收?”清脆的童音蓦地从旁侧林木中亮起。

  父子二人诧异地循声望去,只见一双肉乎白嫩的手吃力扒开一丛比他还高的草木,扒啊扒啊的,小人儿终于钻了出来。男童头上戴了小小一顶儒巾帽,上面还沾了两片叶子,脸圆润可爱,溜溜的黑眸正气凛然。气鼓鼓用右手摘衣裳叶子,他左手里拎着一兜似才摘的野果,认真整理着衣裳,突然想起来地将果子递给他们,男童眨着一双大眼睛笑得乖巧,“先别气,要吃几颗果子吗?酸甜可口,特别解渴降火。”

  与少年对视一眼,老汉一时没反应过来,讷讷摇头。

  “福宝,别胡闹。”一道温婉声音紧跟着在半空响起,如清风过耳,凭白拂去几丝秋燥。

  “娘……”男童转身,一把扑入后方年轻女子怀里,攥着她衣裙立即告状:“娘,您看见了对不对?说是王一橙的二公子。”

  豆苗儿替他摘了头上叶子,嗔道:“驿站的驿,水丞的丞,是扬州驿站里掌管仪仗车马迎送等事的人。”

  “不管一橙还是驿丞,福宝都看见了,他儿子撞了伯伯,还骂人,娘您说是不是,是不是?”扯着豆苗儿手不停摇晃,他瘪着嘴撒娇。

  “是。”无奈颔首,豆苗儿牵他走到父子面前,弯腰关切问:“老丈,您身子可还好?”

  “没事没事。”摆手,在少年搀扶下站起来,老汉捂胸叹了声气,突然为难地盯着掉落在地的大包袱,他眼下受了伤,如何背得动?

  “爹,要不我不去德善书院了,咱休息休息回家吧,我以后跟您做工,学糊墙盖顶挣钱,我不读书了。”少年眸中蓄满眼泪,心疼又内疚。

  “混账,咱们坐船从淮安到扬州,一路走来这儿,多少苦咱都吃了,你现在说不读了,你是要气……”

  豆苗儿见老丈气急攻心,便对少年道:“此处距德善书院不过几里路,你千辛万苦走到这儿,不去应考就败兴而归,甘心么?”

  “就是,就是。”感激看了豆苗儿一眼,老汉拉着少年,到一旁轻声劝,“匠人的活儿又苦又累,你多读点书总是好的。”

  “若读书读不出名堂怎么办?耽搁几年再回去学匠工活儿?那有什么区别?倒不如听娘话,就待在家和哥哥们一样跟您去上工,也好早点挣钱。”

  “你……”老汉知道他想法不对,却嘴拙说不出话。

  “哪怕不考科举,读几年书和不读书的区别大着呢!”豆苗儿徐徐说给他听,“搭茅草屋和建宫殿的区别大吗?你有了学问见识,有了谈吐气质,哪怕匠工手艺不好,你也可以做管匠人的头儿,与上面管事沟通商议,为不懂周旋只知埋头苦干的匠工争取最大权益。”

  “是啊是啊,爹跟的那匠工队不刚吃了闷亏吗?王大户先前应得模糊,咱无知听不懂,做完房子才晓得入了套,血泪换的钱少了一半儿还没处喊冤,你说……”

  渐渐地,少年被说动,终于红着眼眶点头。

  “老丈,这包袱……”豆苗儿启唇,却听身后传来隐隐说话声,扭头望去,远处骑在毛驴身上的二位男子徐徐行来,端得悠闲自在。她弯唇笑了笑,真巧,说曹操曹操便到了。

  “肖先生,柳先生!”一旁福宝顷刻兴奋地向他们不停招招手,皱巴巴一张脸好不委屈喊道,“福宝等您们等得好苦啊!”

  男子爽朗的“哈哈”笑声渐近,豆苗儿上前相迎:“二位先生可不是让人等得苦?书院待复考的学生一摞摞等得都要蔫了,您二位却慢慢悠悠在赏景作诗?”

  “什么作诗。”柳先生嗤道,“前头那辆马车差点把老夫和肖先生摔进那条臭燕子水沟里。”

  “啊,难怪好臭!”扭头,福宝立即捏住鼻尖,夸张的表情好不嫌弃。

  两位先生大怒,肖先生气歪了胡须:“你这个小福宝,咱们压根没摔进去呢,哪儿臭哪儿臭?你过来闻闻,摸着你小良心再说一次。”

  “那先生们也是从燕子沟经过来着……”福宝往豆苗儿背后躲,钻出头吐舌头。

  豆苗儿摇头,忙打断他们的没正经,简单介绍了老汉父子,让肖柳二位先生的驴帮忙驼上他们行李。

  大小六人沿路行至德善书院正门前,老汉父子立在牌坊下,怔怔盯着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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