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_时镜【完结】(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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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能不说,就不说。

  但他们千算万算,算不到今天来这边拜师,七位先生出的第一题,竟然就是“议和”!

  还问他们怎么看?

  对他们来说,这题简直就是送命!所以他们如坐针毡。

  但在薛迟这边,却只因为他是大将军薛况那个迟来的“遗腹子”。

  也有不少人能猜到薛迟的身份。毕竟京城这个年纪,还叫“薛迟”的小公子哥儿,根本找不出第二个来。

  顿时也有不少人怀着别样的目光看了过去。

  孟济就站在最前面。

  他看过所有的试题,自然也知道顾觉非与计老出的这一题,对这些浸淫科举数载的学子来说,有多惊世骇俗。

  但他最关注的,也是薛迟。

  只是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很不平静,可薛迟的脸上竟然没有特别明显的愤怒。相反,更多是无言的沉默,还有一种似乎与他这个年纪不大符合的迷惘……

  于是,孟济一下想起了昔日见过的薛况。

  是在外城的城楼上。

  那时他被顾觉非使唤着,去捎句话给顾太师。但不赶巧,去的时候人回他:薛将军来了,跟太师大人上了城楼正说话。

  于是只把他引了过去,先在旁边不远处等了一会儿。

  因隔得不远,对这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孟济看得还算清楚。

  一身戎装已经卸去,换上了深黑的劲装。

  人站在城楼边缘,笔直得像是一杆挺立的长i枪,足足要比他身边的顾太师高出大半个头。

  满身峥嵘刀光洗,铁血且刚毅。

  只是那一天的天气并不很好。

  乌云密布,狂风卷着城楼上的旗帜翻飞不已。光线不够,他只知道薛况跟顾太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却并不能很清晰地看见他的神态表情。

  记住的,也只有那一双紧皱的眉。

  孟济并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但如今站在阅微馆,看着薛迟有点与薛况神似的眉眼,竟难得恍惚了一下。

  他平日其实不大关心旁人。

  到底还是薛况当年风采太盛吧?即便惊鸿一瞥,也令人记忆犹新。更别说他后来殒身沙场,就彻底成为了大夏人心中一抹磨不掉的印记。

  啧。

  顾觉非到底还是看不惯薛况,也看不惯他儿子啊。不然今日出什么题不好,偏偏要跟议和这件事挂钩。

  这心,安的可是个“坏”字!

  心里头犯着嘀咕,可孟济也没说出来。

  他就在前头,也不说话,更不提醒,就观察着下面的情况,等着回头到了时间把答卷给收起来。

  内堂里,试题早已经发了下去,不少人看了之后,都倍感为难。

  薛迟也是盯着那空白的答卷,发了好久的呆。笔就搁在笔山上,但他直到时间过半了,也还没去碰。

  答,还是不答?

  第65章 情随心动

  此刻的阅微馆一楼,几乎都一片安静。

  就是外堂里,也没几个人说话,生怕打搅了里面人作答。东南角的楼梯,则曲折地通向二楼。

  整个阅微馆内部,修得像是小天井。

  二楼上有一圈扶手栏杆;栏杆内侧,悬着一挂半卷的竹帘,能格挡开上下的视线;竹帘内则设着一圈桌椅茶座。

  隔一条走廊,才是阅微馆视野最好的那几间雅间。

  顾觉非与计之隐,照旧在先前那间里面。

  一张棋桌设在角落,上头隔了一张普通的青玉棋盘。

  一老一少,两个人相对而坐,却都没下棋,反而在棋盘上搁了两盏茶,当中放着一本随意翻了两页的《坛经》。

  其余几位大儒,这会儿都不见了影子。

  因窗扇开着,外面白月湖上一些游湖之人谈笑的声音,也隐约传了进来。

  计之隐支着耳朵听了半晌,便叹了口气:“唉,早知道就不与你一道出题了……”

  题出得危险不说,还排在第一个!

  听听外面那动静,其余几位大儒,这个时辰点儿都清闲得很,出去游赏风光,独独留他们两人,得在这屋里等着。

  因为试题已早发下去了,只怕没一会儿孟济就会捧着答卷来找,等他们阅卷,看看有没有能挑中的人。

  所以,现在计之隐只能坐在这棋桌旁,干瞪眼。

  “你说你也是,在这将还朝的当口,怎么还出这样的题?”

  “我这一把老骨头,也算是舍命陪了一把君子。但我到底不是宦海中人,朝廷里有什么风浪也不容易波及到我,你却是要回去沉浮的。”

  “平白出这样一题,回头传扬出去,就不怕人家说你多生事端?”

  这一回收学生,搞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今日的题目,势必也会传出去,造成一定影响。

  寻常百姓怎么想,尚且不知;但朝中一些人,一定会对此有所反应。

  毕竟顾觉非的身份,实在不一般。

  他是近六年不在官场,议和之事更是从头到尾没帮萧彻筹谋过半分。所以几乎少有人知道,在两国边关这一场长达数年的战祸即将以议和结束之际,他到底对此持什么态度。

  但计之隐是知道的。

  不仅知道,还知道得很确定,很详细。

  由此,才有今日一番话。

  可顾觉非是真不大在乎。

  他人坐在棋桌前,先才还在想薛家那庶子薛廷之也交白卷的事情,如今听了计之隐这一番忧虑,却是漫不经心。

  手指修长,分明如玉。

  顾觉非一手随意地搭在棋盘边角上,一手手指则压着棋盘最边缘第一路的线条,慢慢地游走,声音平缓。

  “计老未免多虑了,我不过出个题而已,没有想做什么。如今还是求稳比较妥当,端看过一阵使团进京会是什么情况。”

  只要朝中那一帮主战派,届时不找茬儿为难,大家自然相安无事。否则,若要动起真格来,少不得一番动荡,掉几颗人头。

  计之隐与顾觉非,两个人算是忘年交,君子交。

  对顾觉非的一些事情,计之隐其实是不大清楚的,听着他这样说,也不大琢磨得透他意思,当下只叹气道:“反正你素来有轻重,你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咱俩等着答卷也无聊,要不收拾收拾,手谈一局?”

  下棋?

  顾觉非搭在棋盘线条格点上的手指,顿时一停,抬眸一看计之隐,却是出乎地摇了摇头,笑着道:“不想下了。您是不知道,我这几年在雪翠顶,总跟那一位觉远大和尚下棋,赢得可没意思。如今实在是厌了,生不出太大的兴趣了。”

  那一瞬间,计之隐险些怔住。

  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厌了,生不出太大的兴趣了?

  犹记得当年顾觉非及冠,得顾承谦定下“让先”二字为表字,加之他下棋之时总是难逢敌手,所以人人都道他与“棋”之一道有不解的缘分。

  如今寂寂六年后归来,开口竟是一句“厌了”?

  计之隐人虽老了,却不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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