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闲凉_时镜【完结】(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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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家的正主们,并不方便做得很明显,所以都派了人来。

  有的是为了旧日的交情,有的是为了建立新的关系,进行拉拢,也有的纯是来探听消息,看看动静儿。

  慧定看着,心里竟忍不住怜悯了起来。

  那一日在雪翠顶木屋内瞧见的场景,还挥之不去:觉非师叔祖那轻描淡写的模样,还有那一封一封投入了火炉,烧得一干二净的拜帖……

  人人都把觉非师叔祖当朋友,可觉非师叔祖却好像不把任何人当朋友。

  也许……

  是在这山上久了,淡薄了?

  但觉非师叔祖,待他们又是极好的。

  教他们读书识字,讲天下名山大川的奇丽秀美,甚至为他们析那佛经上一条一条艰深的佛理,行走坐卧间,都带着一种超然又泯然的禅意……

  这是个让人生不出半点厌恶的人。

  慧定想起这几年来的种种,心下竟有些舍不得:往后就没人教他们,也没人去讲那些奇山秀水,也不会再有人上法坛与众人论禅……

  他不由看向了觉远方丈:“方丈,觉非师叔祖还会回来吗?”

  “回来?”

  觉远方丈都怔了一下,回头去看慧定,一下想起自己最后那一日下的一盘烂棋,忍不住就叹了口气,只道:“只愿他别有再回来的一日才好呢!”

  慧定一时愕然。

  觉远方丈却不再多言,也不看下面一眼,只转身向着自己禅房的方向走去,又吩咐了一句:“这会儿你觉非师叔祖人也应该远了,下去知会这些人一声吧,叫他们别等了,都早些散去。”

  “是。”

  慧定躬身打了个稽首,目送觉远方丈去了,便顺着山道,下山去将顾觉非已离开的消息,告知下头这一群各怀目的之人。

  大昭寺这一片山上,除了雪翠顶,几乎看不到半点残雪。

  林间的新芽已经发了出来。

  因供奉着皇家,后山设禁,几乎无人走动,所以显得有些深静清幽,分布着有些湿滑的青苔。一条山溪,自山间绕出来,流淌间有潺潺的水声。

  顾觉非只穿着简单素淡的青袍,腰上照旧挂着那半月形的卧鹤玉佩,一身孑然般的,顺着长道一路下来。

  山道尽头,庆安帝萧彻带着一干侍卫,已经等久了。

  在瞧见他人的那一刹,他立刻朗声一笑,直接翻身下马,将马鞭子朝身边人手里一扔,便昂首阔步地迎了上去。

  “让先啊让先,可候了你有六年,终于是舍得下山了!”

  顾觉非也是远远就看见了他。

  躲过了前山,他也没想过要连后山一起躲了。

  眼底其实没几分惊讶。

  这会儿的顾觉非,实也谁都不想搭理,连皇帝的面子,本也是不想卖的。

  可他到底是那个天衣无缝的顾觉非。

  这一切,不都在他意料中吗?

  他无奈一笑,躬身便要行礼。

  “行什么礼!”

  萧彻一身暗紫长袍,贵气非凡,长眉入鬓,目有慧光,三十五六年纪,正在男子最强健的时候,自有一股英武不凡。

  他皱着眉就把顾觉非拉住了:“六年不见,你倒跟我生疏起来。”

  “皇上,君臣之礼不可废。”

  其实顾觉非也就是做做样子。

  他心里懒得搭理的时候,谁在他面前都一样,只是话说出来,就是另一番诚挚恳切了。

  萧彻到底还是皇帝。

  顾觉非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不卑不亢,还是这样交心的感觉,叫他放心又舒坦。

  “罢了罢了。我早几日便派人探过了你消息,便猜以你心性,今日必定要从设禁少人的后山走,一早便绕了一圈,带着人来堵你,还赶走了几个也来堵你的。”

  萧彻忍不住摇起头来。

  “朝中如今是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堆。你目今可赶着回去给老太师贺寿?”

  “……不急在一时。”

  顾觉非眸底淡淡的一片,波澜不惊,似乎半点不为所动,就连这一句话,都显得有些敷衍。

  萧彻心知他与顾太师是如何闹翻,也知道他这般的态度,实在情有可原,更知道,或恐他也就在自己这里,能露出几分真性情了。

  一时只叹气,萧彻摆摆手,吩咐旁边侍卫把马牵上来,便道:“既不急在一时,咱们便跑跑马,兜兜风吧。”

  一名魁梧的侍卫,把马牵了过来。

  顾觉非接了缰绳,认出他来,一时笑着道:“钟大人,久违了。今日这一匹马,可没什么问题吧?”

  钟肃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当年皇上与顾觉非骑马,偏生顾觉非那一匹马使了性子,半道上差点翻了。还是他出手,冒着差点被马踩死的危险,硬生生把顾觉非救了回来。

  如今六年没见,一见面,他便提起这茬儿来,可见心里半点没有忘记。

  凭心论,他是侍卫,做当年那件事,是他分内。可顾觉非没忘记,便是人家真真记着这情分。

  谁又能不喜欢旁人记得自己的恩情与能耐呢?

  当年那件事,可在整个侍卫营里出过名的。

  提一回,有他一回的面子。

  钟肃只觉得六年过去,与顾大公子说两句话,还是那样叫人如沐春风,好似浑身的毛孔都跟着张开了一样,舒坦极了。

  即便是他这样少话又忠厚的人,此刻也不由生了几分豪气,只拍着胸口道:“大公子放心,这畜生要也不长眼使性子,下官也定给您拉住了。”

  “哈哈,钟肃都打了包票了,你可也别磨蹭了,赶紧上马!”

  那头萧彻已翻身上马,接了马鞭子,听了顾觉非那看似客气,实则似乎有几分畏惧的话语,不由便大笑了起来。

  顾觉非笑笑,只跟钟肃道过了谢,也翻身上马去:“皇上欲往何处去?”

  “山上吧。”

  挥鞭一指前面另一座山上山的长道,萧彻便定了方向,叫了一声“走”,立时打马而去。

  顾觉非自是随后便跟上了。

  山间还有轻薄的雾气,迎面被风裹着刮来的时候,沾湿了他身上的衣袍,也沾湿了他刀裁墨画的眉峰。

  一路奔驰,谁也无话。

  只有马蹄哒哒,溅起微湿的尘土,一路向着跟高处而去。

  直到行至高高的半山腰上了,萧彻才微觉疲累,勒马驻足,就拿着马鞭子,向着山崖下面一指:“登高望远。六年了,你看这帝京如何?”

  这是大昭寺旁边的一座山,要更高更陡峭一些。

  在这个高度,已经能俯视整个大昭寺,更能远远俯视整个帝京。

  城墙高筑,房屋商铺,鳞次栉比。

  层次清晰的外城,内城,还有被环绕在中间的紫禁皇宫,一眼望去,烟火气息里,透着一种睥睨的巍峨。

  只这么一看,便能生出层云之上的豪气来。

  顾觉非勒马停在萧彻身后一些,只道:“繁华胜往昔,百姓皆安乐。皇上这六年来,想必是励精图治,卓有成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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