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帕瓦城守备森严,城墙上皆是百发百中的弓箭手,受伤的校尉带着中毒的皇子,能逃到哪去?即使他们逃得出将军府,也逃不出帕瓦城。
左闪右躲,水灵灵拉着包安邦向关押他们的小碉房跑去,一路上命他将灯笼全劈上树,点燃栽种满府的泊咯树,树叶连接着树叶,风势狂疾,眨眼工夫,整个将军府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二人趁乱逃回小碉房。
关上大门,杜绝浓烟入侵,水灵灵赶紧拔下发髻上鲜嫩的泊咯树树叶,塞进包安邦嘴里,命他不许吐出来,自己嘴里也含了一片。
身手敏捷地跳上床,一拍床榻内侧机关,床板裂开一道大口子,来不及方、防备的包安邦被水灵灵拉扯着掉入黑咕隆咚的地道。
伸手不见五指。
如地域般黑暗。
干燥且冰冷。
包安邦一急,忍不住喊道:“皇……”
“闭嘴。”一声冷喝,水灵灵捂住他的嘴,“抓住本宫的手,不准发出声音。”
这密道距离地面不过一丈距离,稍微发出点声音,他们就可能真的要丧命于此。
感觉到嘴上冰凉却不寒冷的柔荑,包安邦忍不住心中悸动,没有一丝颤抖的柔荑,说明他一直轻视的皇后,有多么冷静沉着,却不知道,这条密道她是什么时候派人挖的。
这条密道在关押他们碉房的床榻下,显然不可能是乌鲁国人挖的,他们被抓来此不过一余月,皇后也没有机会与外界接触,不知是怎么与人联系。挖出这条通道的?
这条密道通向何方呢?
心头无数疑惑困扰着他,身上伤口悄悄迸裂,脑袋一阵晕眩,惟有手上冰凉的触感提醒着他、告诫着他,他不能倒下,他一定要保护皇后安全回到他们的军营。
磕磕碰碰,约莫走了近两个时辰,他们终于走出了密道。
包安邦目瞪口呆地望着漫天黄沙飞舞,一匹上鞍的马,慢吞吞地在一丈远的地方打着圈儿玩,马鞍上有水有干粮,似早已准备好,知道他们会来似的。
这里,应该是帕瓦城城外吧,他们似乎在密道走了十多里路。
“走。”水灵灵扯着几乎要石化的包安邦走向闷得发慌的马儿,“上马。”
包安邦不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尤其在看见那马时——赤迩。
那马居然是他的赤迩!
在他被抓后,躲开乌鲁国兵卒抓捕,飞奔而逃的赤迩。
此刻竟然乖乖地待在那里,缰绳没有拴在任何东西上,就那么乖乖地待在那儿,只是不停地原地打圈儿玩?
水灵灵飞身上马,伸手将他也拉上了马。
从未与姑娘共骑过一匹马的包安邦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他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臣子,怎可与高贵的皇后共骑一匹马呢?
动了动身子,想下去,前面传来水灵灵威严低喝:“抱住本宫的腰,时间不多了,再顾忌什么,想要马革裹尸归故里也是百日做梦。”
来不及细想,水灵灵已策马飞奔,完全不顾包安邦身受重伤未坐稳,逼得他不得不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
一路策马疾行,马蹄飞驰,两旁黄沙漫天。
包安邦的脑袋转得却比马蹄还快,瞠目结舌地凝视着坐在他身前,骑术一流的皇后。
她真的是养在深闺人不识]金枝玉叶的皇后么?
这些日子她所表现出来的一切,甚至远远超过他这个久经沙场的校尉,她就像个取之不尽的宝藏,多于她相处一些日子,就会多发现她身上令人惊喜新奇的一面。
破空之声。
“俯倒。”水灵灵断喝。
一支利剑擦过头顶。
“嗖”
“吁——”凄厉马嘶。
包安邦抱住水灵灵顺势一滚,勉强躲过十来支利箭。
追得好快。
“站住!不然射死你们!”怒喝命令伴随铁蹄之声传进耳朵。
“娘娘,您快逃,微臣来拖住他们。”包安邦看清追他们的只有二十多个骑兵,焦急道,撇了眼跟随他多年的赤迩,眼睁睁地看着它抽搐挣扎几下,倒在血泊之中,心疼不已。
水灵灵扫了他一眼,目光大为不屑:“包校尉,你想做乖乖闭嘴的救驾功臣,还是想做冷冰冰的尸体?”
包安邦怔忡片刻,缓缓道:“微臣愿做乖乖闭嘴的救驾功臣。”目光,是坚定不移的信任。
话音未落,追捕他们的骑兵已到面前,各个面露愤恨鄙夷之色,叫嚣道:“逃啊!怎么不逃了?狗娘养的杂种,竟敢对大将军下肚!找死!”
说着,马鞭疾挥,包安邦忙挡在水灵灵面前一把扯住马鞭,一用力,硬将那兵卒拉下马来,狼狈摔倒在地。
挡得住一个,却挡不住其他二十多个。
鞭子,大刀,长枪,如出笼野马,斩碎所有兵刃。
一道白绫疾射,刚猛霸道之势如铜墙铁壁,折碎所有兵刃。
“将军府的毒解了么?帕瓦城的毒解了么?”敛着羽睫,手执三丈白绫,水灵灵低笑一声,那笑声宛若从地域深处传出,二十多个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瞧着碎落一地的兵刃,“本宫放的火,应该蔓延至帕瓦城每一寸土地了吧。”不是疑问,是笃定。
即便火未烧遍怕挖成每一寸土地,毒早已随风散至每一处,城里所有的人应忙着救火解毒,这些人应是镇守在最外延的兵卒,才可能没有受到波及,并在第一时间四处搜索追到他们。
“还是早点解决你们的好,要是计划出现变化,可就不妙了,”淡漠话语中似透着些许担忧懊恼,淡若清风,可每一个字皆能杀人不见血,“是你们自己动手,给自己留个全尸?还是本宫动手?”
083
红衫死了,死在水灵灵被下药掳走的那个晚上,死在卡瑟咨手上。
绿菊重伤,若非她身体构造与常人有异,心脏位置偏右,她也死了。
面对伺候自己数月的侍女之死,水灵灵没半分表示,淡漠的神情,冰冷的水眸,毫无温度的声音,直教人心寒,即使面对全军上下激动的面孔,她亦没有几分情绪的波动。
失望。
失落。
萦绕担忧许久的军中每一个将士,心里对他们的皇后,不免多了丝丝恼怨,忘记了她曾经连夜上白梨山为他们采药之事。
包安邦满怀心疼,远远的凝视着那个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女子。
若非见过她的冷静睿智,与她相处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必然会和全军将士一样,对她深感失望。
但此时……
军中所有将士视他如天神,竟能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单枪匹马从卡瑟咨大将军手中救回皇后,一把火少了敌军将军府,毒蔓帕瓦城,杀死敌军放哨兵卒抢夺马匹一路狂奔回军营。
他的功绩,被全军将士颂扬着,欢呼着,而他心中确实那般的苦涩。
他们所有的一切,一切的功劳,都不是他立下的,全是皇后一人所为。
若非身受重伤的他连累了她,她就不会为了保护他,被那些人削割一缕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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